天光转动,便是四时轮番。
这山上的天气啊,却是说变就变,不曾给人留下一丁点的提示。
即便他为此道修行中人,但非那般精研天时之辈,自然间也就不会有所发觉。
昨日还是风和日丽,尚有几许清风拂面,自是阳光和善之日。
那曾想到,今日悠悠转醒来,推门一看,天地间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正当是,昨晚飘雪不断,将这番天地换了新颜。
白雪覆压枝头,给一片绿意竹林添了几分新意。
灵机飘荡之下,倒是不曾见有那跟竹子叶片枯黄,尽是翠绿一片,配合着洒落其上的皑皑白雪,倒也算是相得益彰,有那么几分新意。
见惯了往时情景,乍看着落雪之相,难免的升起几分不同的感觉来。
五斋从身后探出头脑,约是今年夏末方才生于此世的小猫崽,即便是因为父辈血脉之故,生的虚胖几分,不似那般弱小,但也实实在在的是个幼生儿。
却是,生平第一次见这雪景,自然间就是有些新奇的。
异色的瞳孔里散发出好奇的意味,尾巴摇晃着,便按耐不住玩耍的心,撒个欢便蹦到了院落中,四处踩雪。
不多时,原本洁白一片的地面之上,就出现了片片仿若梅花般的印记。
看上去,倒也不曾破坏了这番精致。
横拉的门户大开,外界寒意顿时间便不再受拘束的灌入屋舍之中,内里中央处火塘里的火焰早已经熄灭,尚未来的及点燃。
只盖了一裘薄被的田茹,顿时间便被凉意惊醒,缩卷着身躯,睁开迷糊的双眼。
向外一瞧,方才发现,一片昏黄中,似有偏偏雪白之物缓缓飘落。
“下,下雪了?”
她惊讶的说道。
......
将院落中嬉闹的田茹和五斋叫停,带着他们一路踩着积雪走到山崖边的老松青石的时候,后方竹林里已然是传来了那成了妖类的野鸡高昂啼鸣之声。
如此时间,相较于平日里,却是要晚上了少许。
但值此上山来初雪之时,观赏玩弄一番,倒也不算耽搁。
见是到了修行之地,无消言语多说,一小人、两灵兽便是乖巧的寻了地方,各自修行而去。
自那日去往剑渊之时,已有七八日有余。
这些时日来,每早秋虹也是依了他之前所言,自家从一晚的入定中转醒之时,便会将田茹一同唤醒,梳理一番,同来此地修持。
而非是像往常一般,放任她在院落空地之上自来。
她自知理亏,到也算是听话,不曾有早起埋怨之言,修行是自也是勤勉有余。
便见她将背上负着的法剑放在青石一旁,走到老松遮掩下的一方干燥空地上。
身上穿着法衣幻化而来的简单白色练功服,头发扎了两个小辫,小脸难得的在练功修行时严肃了几分,倒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尔后,便是自顾的打起那套导引术来。
此般之法,最是温顺,引导灵机梳理身体,把握内里灵气流转,却是最为合适之功决。
在其相合灵机,成就真气之前,自不能停,也无消再改修它法。
秋虹便是这么一路过来的,而她,自也因是如此。
瞧了一眼缓缓运转导引术的田茹,秋虹便将目光收回,不在关注与其。
这个小妮子在修行上的天赋没得说,导引术练的已然纯熟,虽未到那般化境的程度,但也是距离不远矣。
相较于那时同样修为的他,却是出彩的多,自也无消他再去关注。
将她放在眼前,不过是怕她在像那日一般拿捏不住法剑上剑气流转罢了,坏了旁物尚且好说,但若伤到自身,那便是他这师兄看护不利了。
却也,不想背上这般罪名。
拂手将常坐青石上的薄薄一层落雪扫下,秋虹合身而上,盘膝坐下。
鸡贼的五斋这时间方才从干燥之处跳跃而上,落在他的身边,卧起身子眯缝了眼睛。
如此,自然是不想用它那一身毛皮做扫雪之物罢了,这般心思秋虹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只不是懒的和它计较而已。
权当是,养了个用来暖手和玩耍的小废物罢了,不碍事就是。
合上双眸,神复冥冥,诸般杂乱消散于心,安然开始一日晨时间的修行。
前些时日有所悟,便停了采纳灵机化合法力,只是默默韵养尚存于丹田气海之中的,让其得已转化为根本法力之属。
而他全部的心神,则是分于两出,八分继续梳理统合自家的剑理,以求在那隐患一剑爆发之前成就剑势。
剩下的两分,则是运转真气,相连于玄关窍穴之中,祭炼自家的本命剑器,继续打上禁制,在其成就灵器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其中轻重缓急,秋虹自有考量,心神两分之下倒也是兼顾的来,并未出了什么岔子。
只不过就是,剑理之道成就缓慢,久不见成果就是。
但也早知是日日打磨之理,不可强求之物,也能放缓心境就是。
说来,若不是自家好奇心太甚,非要用那法剑喂了青莲游记那本书,凭空惹了祸事,自也无需这般的急切就是。
若是那般的话,时间悠久,缓读诸般先贤手记,于诸般道理中成就自我,怕才是秋虹所会选择之道路。
不过这般的话,倒也算不上差。
有此逼迫上一番,明悟剑理成就剑势的时间,显然可见会提前上那么一大截来。
如若不然的话,依着秋虹的性子,怕是不知何时方能成就此般功果。
估摸着,拖上个三五载岁月,乃至十数年时光,都不是什么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但现在,就说之不定了。
松树枝头颤动,却是小鹤儿在其上轻轻摇晃翅膀,欲有振翅而飞之势,但又不见有积雪漂落而下。
其实说来也是简单,诸般灵机变化中归入这老松体内之后,又转变成缕缕清灵之机,环绕于枝叶之间。
自生防护之效,便是于秋虹同在锻念之上、积蓄法力的修士,心存恶意的话没有盏茶的功夫怕也破不开这道防护。
那天空落雪,又不是什么神通衍生之物,不含灵机,自然在其将要沾落到松树枝头的时候,便会化作水汽而去,归于天地之间。
像这般将要成就灵植之物,却已然是寒暑不侵、风雨不扰,若无外邪所扰,安然活个几千载岁月也是不在话下。
毕竟,像这般不似人族熙攘之物,又向来成道艰难的,在其他方面总归会有些优势的。
秋虹并不会羡慕它们的寿元充沛,结束了修行的她,一边撸着猫,一边看着老松翠绿的枝头想到。
“也不知,待其真个的成就灵植之后,会不会结果?”
“如若结果的话,又该是何般滋味呢!”
却已然是在打着灵植日后所结之松子的注意了,灵植所产可食之物,想来便是有些不同的。
不像那般桐树灵植的果实,只能用而不能食,虽然作用亦是颇大,但却不像这般之物给予秋虹联想更甚。
但转念一想,像这般灵物都是有些脾气的。
什么三年一开花,五年一结果,还要再待十年之后方才会成熟,这般已然是较为常见的。
而那些动辄开花、结果以百年来计数的,以秋虹现在的定性自然是等不起它们的。
只是希望,这颗算是自家误打误撞亲手培育出来之物,不要想那般就好。
便是不能一年一产,三年两载还是尚且能接受的时间。
只是到了那时,可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等待就是。
遐想了一番,待见田茹收剑而立,结束了剑道技艺以及自身法剑躯壳的打磨之后,秋虹便是起身来。
稍显期待的拍了松树树干一下,转身向院落之中走去。
身后天空中,一直毛羽尚嫩的丹顶白鹤展翅而下,蒲扇几下翅膀,落到他的身旁,继而又摇摇晃晃的随着他走了起来。
虽是灵兽之数,先天不凡,但这般飞行之功,却也不是生来就会,自还需一番打磨才行。
显然间,现在的小鹤儿尚且不能自由的翱翔于天际之中。
只是能凭空飞腾而起,滑翔一阵子,却也是距离真个能飞之时也不远矣。
“只是你这身躯,还是要快快长大才成啊!”
低头看了眼它只是到了自家腰部的身躯,微有摇头:“不然的话,何时方能载着我,一下青冥!”
伸出手来轻抚它高昂起的头颅,想着白鹤那需要自家抬头方才能见得全貌的身躯,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养成之路,任重而道远。”
一路归了屋舍中,竹熊自然是早就备好了早食。
前世听闻熊类都有冬眠的习惯,他对此知之甚少,倒也不知道这竹熊会不会如此,虽然它现在尚未展露出这般的意像来,但秋虹还是决定寻了机会问上它一下。
不过最近它往山下跑的勤快的紧,秋虹编制的竹筐现在倒是成了它的专用之物似的,每日待他食用过了早饭之后,便会背起竹筐,颠颠的下山去。
不消几日观察,便是发现了它为何而去。
原是,尚未得了秋虹提醒,便是自发的去山林之间收罗食材以及所需的调料之品去了。
得知真相之后,他便也是啧啧几声,未曾多言,既有这般悟性,而且又于它所修之道相合,自不会阻止它就是。
反而,多有期待。
传它那篇法诀多有神奇,倒是想见它能修出几分门道来。
到了那时,区区口腹之欲自然便可轻易满足。
说来也是好笑,不知五斋贿赂了竹熊什么东西,亦或是两者之前兄弟情深。
这些时日来,自从秋虹不在亲手下厨做早饭的时候,一直便只能啃咸鱼干的小猫崽竟然有了热乎的烤鱼吃。
倒是让秋虹高看了它几眼,觉得这货灵智又有几分提升,只是不往好处用。
随意填了填肚子,让里边热乎了几分,秋虹便起身出了院落中。
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竹条编制成的扫帚,下了木梯,走到遍负了一层积雪的空地上。
因为一早间两人几兽的来回走动,这些落雪早就无了先前那般美感,现在看来反而会因其上凌乱的脚印,而显得不堪入眼。
有所闲暇,自然便要将其打扫一番。
也无消用术法处理,权当做是饭后的消食,亦可当做的这段短短时间内的消遣。
手臂用力,便先是将当中道路上的积雪分扫两边,而后在处理其它。
为何说是一段短短时间,干不了什么事?
细细算来,其实是已经到了和清哥儿约定的时间,今日要往那烂桃山下的坊市一行,替代它见一见它当年的老友,顺便将它的孙子招募而来,为自家打理灵田。
于是,昨日便是和白鹤传信,让其今日再来载上自己一程,不过也是分说于它,自可不用来的太早就是。
现在,便是在等待着白鹤的到来。
轻轻挥舞着手掌间握着的竹竿,身下落雪翻飞,堆积到道路两旁。
不一会儿,他便将屋舍通往竹林的那一段青石道路上的积雪清扫干净。
还未曾放下手中之物,便听空中传来一声清亮鹤唳,响彻于耳。
便知,是白鹤赴约而来。
转首一望,果不其然的瞧见一只神俊异常的丹顶白鹤合拢双翅,飘然立于地面之上,朝他略一顿首。
秋虹也是和它点头示意,上前将扫帚归于远处,又和屋中的田茹交代一番,要出门一趟,便是翻身上了白鹤。
道:“鹤兄,今日我们去烂桃山下的坊市,你可曾识的路?”
“真传勿忧,我自是识得的。”
白鹤开口回他,同时间振翅而起,激荡几许白雪翻飞,翻转空中白茫茫一片。
秋虹想来像这般生活在青冥日久之鹤,又岂能不知这般出名之地,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不会真的怕它不知晓路径。
正要闭目养神,顺带修行一番,便听白鹤又言。
“真传可也是去参加那些泼猴们的盛会的?”
秋虹一笑,对于它言语中的泼猴不甚在意,猿、鹤二族虽然同处青冥,但有些不对付自也是人尽皆知的。
有此称呼,自是不意外。
反而,它口中的盛会,让秋虹多有疑惑。
清哥儿只是让他赴约而去,可不曾有言盛会一事,究竟为何,还是要问上白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