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门，把人请了进来。对付红煌，假装宿舍里没有人这一招显然无效，当然，更重要的是，安加伦根本就不想让红煌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他，有什么事，一次解决，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今天是集合日，你为什么不来？架子挺大，还要我亲自来请吗？”红煌冷着脸，口气很冲，看着像是来兴师问罪。


    安加伦自然是一头雾水，茫然道：“什么集合日？”


    都放假了，还集合什么？就算系里有什么活动，指挥系的活动也跟他不相关吧，他是维修系的，至于让红煌气冲冲地找上门来吗？


    他都想摸摸红煌的脑门，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集训集合……”红煌语声忽然一顿，怒瞪他道，“假期任务，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啊……呃……”


    安加伦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次纪教官给他的假期任务，该不会是多系合作集训吧，有没有搞错，他是一年级新生……好吧，现在不是了，但是也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吧。


    七手八脚地把从纪教官那里领来的存储器插上电子板，一看任务内容，少年一张清秀的脸，瞬间扭曲了。


    果然……不但是多系合作集训，而且还是实践性质的，他将与指挥系、机甲系、机战系、医疗系、维修系的学长、学姐们一起登舰进行一趟为期半个月的太空集训。


    纪教官真是太看得起他了，这种实践性质的任务，一向是三年级以上的优秀学员才有资格参加的好不好，普通学员要四年级以后才能参加这样的任务，他才是一年级学员……好吧，年末考核他通过了，就算他现在已经是二年级学员了，现在参加这种任务，是不是太早了？


    集训集合日就是今天。


    盯着上面的集合时间，安加伦开始发呆，错过集合时间，这个算不算违反军纪？要不，再关他几天禁闭吧，那种不用担心钱包缩水可以白吃白喝外加大吃大喝的幸福日子，再黑再安静他也不怕啊。


    “还发什么呆，收拾一下，走吧。”


    看着安加伦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红煌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不懂，白流光为什么会对这个傻瓜这么感兴趣，横看竖看上看下看，这家伙也不像个人才啊。红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来通知他，把这么个家伙当成威胁，那是耻辱。


    “诶？等等……我发个短讯……”


    “任务期间，禁止通讯……”


    一巴掌拍飞安加伦手上那块破烂电子板，红煌拽着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拖走。


    “哟……来了啊……”


    方从恪顶着一张和蔼可亲的邻居大叔脸，对迟到的少年表示了热烈欢迎。


    安加伦吸了吸气，有股阴谋的味道，他狐疑地看着这位指挥系教官，这次集训的带队教官居然是方从恪，现在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次集训的名单中。


    问题是，纪教官怎么会同意的？方教官就差没把挖墙角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教官，对迟到学员，是不是应该进行处罚。”红煌恨恨的，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安加伦。


    “嗯？”方从恪愣了一下，而后笑眯眯地道，“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迟到一会儿没关系，不过嘛……既然有人提出了，让大家等这么长时间也得有点表示，安学员，你看呢？”


    “我认罚。”


    安加伦干脆利落，才不向这位狐狸教官求饶呢。顺带着目光四下一扫，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要说他认识最多的，还是指挥系学员，维修系也有十几位学长学姐在，却要陌生得多了，不过令他惊喜的是，在维修系的那一堆人中，他竟然看到了小猫学姐楚恬。


    没有看到白流光，这让他有点讶异，有红煌在的地方，居然没有白流光，这不合常理。


    “有股心气儿……”方从恪哈哈一笑，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罚你打扫三天战舰指挥室。”


    指挥系学员们大跌眼镜，妈呀，狐狸教官什么时候这么亲切善良，平易近人了？有阴谋，一定有阴谋，一时间，他们看向安加伦的目光，几乎都带上了几分同情之心。被狐狸教官算计上的人，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这是血的教训。


    “是。”


    安加伦倒是淡定从容，只要不是“小泰易斯”的身份被人揭破，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怕，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呸呸，他才不是死猪，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只要他抱紧纪教官的大腿死不松手，随便方教官耍什么手段，总之，他是绝对不会转回指挥系的。


    “行了，人都到齐，大家上车。”


    点清人头，方从恪一挥手，把这次参加集训的学员们统统带上了车，绕过大半个白马军院，一直向东行驶，直达位于空海市东郊的太空战略总署下属的一处军事基地。


    一艘战舰已经做好启航准备，正静静地停靠在基地深处。


    “这是……天芒号……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有学员认出了这艘战舰的型号，两只眼睛顿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什么？真的是天芒号……天哪……”


    “拍照，我要拍照留念，这次集训居然在天芒号上，真是太幸福了，这是人生的里程碑啊……”


    天芒号是星盟第十三舰队的主旗舰，当然，这是曾经的历史，早在十年前，天芒号就因为舰体过于老旧而退役了，当然，这个退役仅只是指它做为主旗舰，它已经不合适了，并不代表真的退出军方，退役之后，天芒号就成了各大军院争先抢夺的实习舰。


    原因很简单，一是做为第十三舰队曾经的主旗舰，天芒号上各种设施齐全，可以让学员们充分体会到战舰生活的常态；二是天芒号战功赫赫，用它做实习舰，更能调动学员们的荣耀感，刺激他们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总有一天，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天芒号；三是随同天芒号一起退役的三百多名老兵，除了一部分转业之外，还有一大半的老兵舍不得离开待了近乎半辈子的天芒号，依然留在天芒号上，而这些人，经验丰富，是学员们最好的导师。


    这十年里，天芒号一直在各大军院间辗转，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居然被白马军院给抢到手了。学员生涯中，能在天芒号上集训一次，都将成为这些年轻人生命中的一次值得夸耀的资本，所以在认出天芒号后，他们才会这样兴奋。


    “别一个个像土包子似的，让人笑话，赶紧登舰。”


    方从恪大声吼着，然而像赶鸭子似的，把一个个兴奋过头的学员们给赶到了登舰口。两排老兵挺胸抬头地守卫在那里，神情肃穆，目不斜视，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年轻人的大惊小怪。


    肃穆的氛围感染了学员们，在登舰口前，他们一个个老实下来，排队登舰。


    “前辈们辛苦了。”


    有人向老兵行军礼，其他学员纷纷醒悟过来，一个个都向老兵们行军礼，以后行者的姿态向这些前辈们致敬。


    老兵们微微一怔，领头一人严肃的面容上，多出一抹柔和之色，而后大声喝道：“回礼！”


    两排老兵齐刷刷抬手行军礼，动作整齐一致，军靴在地上踏出宛如一声的震响。


    这一刻，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登舰口前蔓延，像海浪阵阵拍打礁石，任惊涛漫天，礁石自巍然不动；像幼鹰初展翅，歪歪斜斜扑腾着向湛湛蓝天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百折不挠。


    年轻人们被震动了，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后，对未来半个月的太空集训，生出了无限向往。


    半个月后，他们是否也能像这些老兵们一样？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老兵们的千锤百炼，钢硬如铁，又怎么能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被这些年轻人们学去的呢。但是年轻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这一刻，他们信心十足，昂首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登上了天芒号。


    方从恪站在最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溢出了深深的笑意。


    “这些孩子们很不错。”


    当所有学员都登舰后，领头的那位老兵向这位教官点头示意。十年来，接待了不知多少学员，但这一次，令老兵印象深刻。


    “那是……当然。”方从恪微笑，这些孩子们都很好，尤其是第一个向老兵们行军礼的那个。


    安加伦，对这个学员，他是越来越喜欢了呢。


    而此时，安加伦正漫步在天芒号上，在狭长的钢铁通道中，他用脚步丈量距离，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令他哽咽。


    一生与战舰相伴，在挥手谈笑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那样叱咤风云的梦想，已离他远去，重生不是为了再铸过去的辉煌，这一世的道路，他已毅然决择，永不后悔，然而当登上曾经拥有无限荣耀的天芒号，碰触到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他坚定的心，忽然就塌下去一块，绵软如泥。


    梦想始终是梦想，哪怕这一世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也依然会为此而颤动。当他不由自主地向那些老兵们敬礼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些曾经伴他辉煌过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他深感歉疚。


    对不起，曾经承诺与你们一起在那无尽星空中征战留名，可是却因他的懦弱，终究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