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艾瞪大眼睛，思绪还沉浸在战斗中，挣扎反抗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眼前已被黑暗笼罩。人已经昏迷过去，身体却依然绷得紧紧的，两只手臂更是时不时抽搐，短短几分钟内，手速一升再升，连续打破极限，这就是超负荷使用双手的后遗症，如果不是纪威甲及时打晕他，再让他操控机甲最多两分钟，两只手就废了。


    尽管“金玉草包”从外表上看，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常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变化，眼前的机甲，突然间变得危险起来，强大的压迫感，无形无质，却真实的压抑在他的心中。


    “是你！”


    “自由女神”蓦然退后，与“金玉草包”拉开了距离。


    “游戏时间结束。”


    “金玉草包”一动不动，任由“自由女神”退后，略略变形的声音传出机甲外。


    常明全身紧绷，双手在操控平台上，一连输入十几个指令，只需要五秒、不，四秒，他就可以完成绝杀，这是他在这两年中所掌握的最强的攻击。


    “你终于肯出手了，这不是游戏，请准备好迎接我最强的攻击……”


    语言是用来拖延时间的，面对曾经带给自己耻辱的强大对手，常明冷静得像一头耐心十足的猎豹。


    还差两秒。


    “金玉草包”动了，没有人看清楚它的动作，似乎只是眼皮子稍稍眨了那么一下。


    地面剧烈震动了一下，重物砸地的声音，异常沉闷，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回荡。


    “自由女神”被它拦腰托起，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常明惊骇，指令输入被迫中断，但是“自由女神”的能量传输却已经开始启用，巨大的能量从能量仓中被输出，指令中断导致这些能量的传输被动切断，由此导致了机甲内部部分零部件出现超载现象。


    “警告……警告……能量仓负荷超载百分之一……百分之五……”


    “警告……警告……变压节点第十九号、第二十号、第二十一号负荷超载百分之三……百分之七……”


    “警告……警告……”


    机甲光脑内传出了一连串刺耳的警报声，几乎所有的能量传输部件，都不约而同的限入超载危机。机甲零部件的精密性和协作性，导致它们对能量超载的容忍度相当高，但是这种容忍度并不是无限的，一旦能量负荷超载达到百分之二十以上，这些部件必然报废。


    常明无暇他顾，双手连续输入指令，以解决能量负荷超载的问题。这在别人看来，就是“自由女神”被掼倒在地上，迅速失去了行动力。


    一击！


    无数倒抽的冷气声在黑猫街中响起。


    赏金猎人俱乐部内，百人斩的大名，几乎绝大多数赏金猎人都听过，这架“自由女神”一出现，就已经有不少赏金猎人认了出来。而现在，威名赫赫的百人斩，竟然被另一架机甲一击ko。


    “他是谁？”


    同样的疑问在除了猫王等少数知道纪威甲身份之外的人的心中升起。


    “金玉草包”弯下腰，巨大的机甲臂，灵活的在“自由女神”的下腹部摸了几下。


    “我操，太猥琐了。”有人脱口道。


    “白痴，那是能量仓的位置。”


    能量块被取出，“自由女神”彻底歇菜，常明的双手僵在操控平台上，已经不需要他去控制了，没有了能量块，能量负荷超载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被同一个人，两次生擒活捉，而这一次，他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比上一次败得还快。耻辱令人愤怒，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你究竟是谁？”


    从驾驶仓里走出来，常明没有沮丧，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保持了冷静。


    “金玉草包”的驾驶仓打开，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摔在地上，“哎哟”一声，从地上一挺坐起来，迷瞪着眼睛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教官你为什么打我？”


    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直到问完了，苏艾才察觉情况不对，一个是他的两只胳膊还在轻微抽搐，麻木得几乎都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另一个是……对面一个男人正瞪着他。


    “教官？哪位教官？”常明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抓向苏艾。


    苏艾条件反射性地就地一滚，两只脚像一把剪子，绞向常明的小腿。


    常明一顿，向后退去。他忽的反应过来，正主儿还在机甲内，没必要跟这小子纠缠。


    “你出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对方的无视，让愤怒在常明的心中发酵升温。


    “抓住他。”


    纪威甲的声音从“金玉草包”中传出来，命令的对象，当然是苏艾，依旧无视常明。


    苏艾从地上跳起来，双手的知觉似乎经过刚才的一滚，渐渐开始恢复，麻木的感觉如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细密如针刺的痛感，遍布皮肤，深入肌肉，疼得他直打哆嗦。


    不过，纪威甲的命令却像一剂兴奋剂，刺激得这位新鲜出炉的赏金猎人差点发出仰天长嚎。


    “教官，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苏艾向常明扑去，“你的对手是我！”


    遇上纪威甲是个意外，苏艾刚刚成为赏金猎人，今天是特地来黑猫街，想看看有没有适合新人练手的赏金任务，谁知才刚走到飓风机甲俱乐部的大门口，就被纪威甲抓了个正着。


    “跟我走一趟。”


    “诶？是，教官。”


    苏艾乖乖地跟上，他曾经听安加伦提起过，这位维修系教官，据说是比黑龙教官还要厉害的机甲师，虽然他觉得安加伦的说法太夸大了，但是，教官始终是教官，作为学员，服从命令是第一原则。


    然后……在亲眼看到纪威甲一路打进黑猫街的核心区域，只凭一双拳头就所向匹敌后，年轻的赏金猎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


    原来，军体拳还可以这样用？


    仿佛一扇新的大门，在苏艾的眼前被推开，而这份认知，在猫王驾驶着“黑猫”机甲出现，再次被推上了另一个新高度。


    “金玉草包”，这就是纪威甲对付“黑猫”的工具。如果说，安加伦是最了解“金玉草包”性能的人，那么排在其后的绝对不是同样在维修中出了小力的黄毛，而是苏艾。


    因为，在安加伦维修“金玉草包”的过程中，每次测试性能，驾驶者都是苏艾，如果从操控的角度来说，他对“金玉草包”的了解，甚至还要超过安加伦。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架“金玉草包”的主人是常师傅而不是安加伦，当初苏艾就直接驾驶“金玉草包”去维纳斯大斗场打擂了，他对“金玉草包”的熟悉程度，比那架临时买来凑合的破烂二手机甲高多了。


    “黑猫”的性能怎么样，苏艾不知道，但是只看这架机甲在猫王的操控下，迅捷如风，灵敏自如，没有半点迟滞和笨重，就知道它的性能，远远超过“金玉草包”。


    苏艾一开始的时候，以为“金玉草包”在“黑猫”的攻击下，支撑不到一分钟就会解体。直到他被纪威甲拎着脖子塞进驾驶仓的副座，然后亲眼看到这位黑脸教官以一种堪称优雅从容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输入各种指令，然后那架“黑猫”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无论怎么张牙舞爪都摸不到“金玉草包”的边角。


    原来纪教官真的是操控机甲的高手，甚至可能也许比黑龙教官还厉害。


    苏艾惊叹的张大嘴就再也没能合上。


    惨不忍睹的机甲性能，并不算非常快的操控手速，简单明了的指令输入，再加上合理的指令运用以及巧妙到极点的指令组合衔接，就将大名鼎鼎的猫王给压制得毫无脾气。


    原来操控机甲，并不是手速越快越好。


    原来机甲的性能，对胜负的影响不是绝对因素。


    原来指令的输入，也不是越复杂攻击的威力就越强。


    就像从猿人世界突然间进化到文明社会，苏艾看呆了眼，目不暇接，新世界的大门渐渐打开，他对机甲操控的理解，飞跃了一个台阶。


    “想不想试试？”


    当“自由女神”半途杀入的时候，纪威甲突然问他。


    “我可以吗？”苏艾呆住。


    纪威甲直接让出了操控平台。


    于是，年轻的赏金猎人战战兢兢又雀跃万分地坐上了驾驶位，一出手就是他最大的绝招“三步杀”，不是因为知道“自由女神”的机甲师厉害，而是他想向这位维修系教官展现他的机甲操控技术。


    虽然，还很差劲，但是，这是他自己创造的绝招，里面蕴含了他对机甲操控的所有理解与运用。


    从在飓风机甲俱乐部大门口被逮住，到苏艾被扔出“金玉草包”，纪威甲总共就跟他说了四句话。


    “跟我来。”


    “想不想试试？”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抓住他。”


    最后一句话，被苏艾直接理解为，抓住了那个家伙，就可以得到纪教官的指点，这就像是一个教官对学员的考验，通过了，自然就会有收获。


    好吧，这个时候，苏艾完全把安加伦忘到九霄云外了，满脑子就只有打败眼前这个家伙。


    不过，做为一位称职的教官，纪威甲可没有忘记时刻关注维修系里最被他看重的学员。


    “金玉草包”的全息终端上，清楚的显露着安加伦脚底抹油的一幕。


    在常明走出机甲的那一刻，安加伦就知道，战斗已经结束，然后他才惊觉，自己给苏艾支招的整个过程，全都落在了纪教官的眼里。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反正他懂推演的事情，纪教官是知道的，现在再想隐瞒也没那个必要。虽然不知道苏艾是怎么跟纪教官混到一块儿去的，不过失去了机甲的常明，危险性降低了至少百分之九十，何况这里是黑猫街，就算有红烛在背后相助，常明也搅不起太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