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喘息,突然右手袍袖一挥,“嗒”的一声,手上已多出一支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黑色三角小旗。
披发大仙随手—抖,旗杆骤然缩短,剩了一尺来长,他脸色也随着黯淡,苦笑道:“这杆‘真武旗’相随山人,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此就要永远离开山人了。
“少年人,你和山人最后相遇,总算有缘,山人就以此旗相传,七十二招‘地煞旗诀’,就藏在旗柄之内,乃是山人花去毕生心血,精研而来的绝技,有你这样的传人,山人虽死,也可放得下心了。”
西门追雪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老前辈如此厚爱,晚辈实是感激,只是晚辈师仇未报,怎忍见异思迁?此事请恕晚辈不敢遵命。”
这种奇遇,原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事,披发大仙想不到自己开出口来,居然还有人拒绝,他怔了一怔,怒道:“山人只要传你武功,并没叫你背叛尊师,难道披发大仙还辱没了你不成?”
西门追雪惶恐道:“老前辈息怒,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披发大仙道:“那你还不过来,接过此旗?”
西门追雪道:“老前辈伤势虽重,只要调养一段时期,也不难恢复,老前辈厚意,晚辈却万万不能接受。”
披发大仙默然半晌,叹道:“山人被绿袍老鬼踢中丹田,内伤极重,此时不过仗着多年修为,勉强提住一口真气,为时实已不多,少年人,你既执意不肯,山人势难勉强,不过,你难道忍令山人一生精研而来的绝学,委顿荒山,或者甚至落人匪人之手吗?”
西门追雪听他说得有理,万一落入匪手,仗以为恶,岂不就是自己间接造成?心中不由一阵犹豫。
站在他身边的姜青霓,瞧着方师哥坚决不肯接受,心中大是替他可惜,这时插口道:“方师哥,老前辈说得有理,你还是收了罢!”
西门追雪突然点头道:“晚辈暂时收上,且等老前辈伤势好了再说,此时让晚辈抱老前辈到准提庵休息罢!”
说着,走近几步,正待伸手去接。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小于接招!”
一股强猛掌风,裹着一团黑影,往西门追雪当头扑到。
不!另外还有两条人影,闪电掠出,其中一个,一把把“真武旗”抢了过去!
这当真变起仓猝,西门追雪心中一惊,后退不及,立即右脚斜猝,身形一旋,使出迷藏步,一下便闪了开去!
耳中只听披发大仙一声大吼,紧接着“砰”的一声,那个抢到“真武旗”的,已被他一掌震飞出去三丈来远,扑倒在地,立时了账,手上的“真武旗”,也一下摔出老远,骨碌碌滚了开去。
另外一个瞧到同伴身死,赶忙一个急纵,掠到身边,拾起旗管,跃下山坡,如飞逃去。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等姜青霓发觉,那人已奔出十丈之外。
她心中一急,娇嗔一声,立即仗剑追了下去。
“哈哈!原来你们是墨无为门下……”披发大仙大喝声中,手腕一扬,一道银光,脱手飞出!
正当西门追雪闪开身子,看清偷袭自己的正是鬼爪墨石英,不由心头大怒,翻手从背上拔出长剑。
墨石英一扑落空,眼前敌人,忽然不见,同时二师弟西门通,堪堪抢到“真武旗”,就死在披发大仙掌下,心下大为凛骇。
急忙一个半旋,左手扬处,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夺命飞芒”,朝着披发大仙激射而去!西门追雪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一个箭步,从旁跃出,手起剑落,往墨石英左臂劈去。
三人动作,差不多全在同一时候,论先后,那么披发大仙脱手掷出的一柄单刀,要比墨石英先了一步,而且他总究功力深厚,激怒之下,拼耗真气,掷出来的飞刀,当真快若电射。
墨石英飞芒刚刚出手,单刀业已刺入后心,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连西门追雪纵身挥剑,都嫌迟了一步,长剑劈了个空,站定身形。
只见墨石英已被钉在地上,背上只剩了一个刀柄,敢情他发觉单刀飞来,身子稍微偏了一下,是以并未刺中心窝,此时虽然钉在地上,依然并没死去,双手在地上乱抓,厥状奇惨!
再回头一瞧,披发大仙也已跌倒在血泊之中,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黑血,分明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夺命飞芒”。
西门追雪心头一阵难受,眼泪不由夺眶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只不过三两招的工夫罢了。
西门追雪目含泪光,转眼之间,忽然不见了姜师妹,他蓦地想起墨石英、西门通虽然相继死去,但不见了何不凡,敢情她追了下去。
心念疾转,纵目一瞧,果然发见山脚下正有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追逐而去。
后面那条人影,较为纤小,不是师妹还有谁来?
此时距离自己,已在半里之外,心中一急,连猛吸一口真气,纵身追了下去。
要知西门追雪在天台北峰,从师七年,内功火候,已有相当基础,再经归驼子贯输毕生功力,目前渐渐悟出收发之理,此刻全力施展轻功,脚程之快,已非一般武林之士所可比拟。
一阵功夫,前面两条人影,已越追越近。
蓦见山峰转弯之处,施施然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放过何不凡,拦在当路。
这一停顿,西门追雪也已追到,目光一瞥,不由心头大骇,接连几纵,落到姜青霓身侧,口中急叫道:“姜师妹,你快让开!”
原来此人正是何不凡的师傅恶道人墨无为!
他虽然放过何不凡,但心中大自有气,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再没出息,也不至于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要这样舍命逃跑。
正想之间,瞥见一个手执长剑的青年,急奔而来,身法之快,居然足可列人一流高手之间,心头微微一颤,口中嘿然冷哼,如电触目,向西门追雪打量了一眼,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姜青霓可不认识眼前的独目道人,就是名震江湖的恶道人,她长剑朝指,娇声喝道:“你快让开,那小贼抢走了披发大仙老前辈的‘真武旗’?”
恶道人奇道:“谁抢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跺着小剑靴,急道:“就是他,唉!你还不让开?他……
逃走啦!”
恶道人听说自己徒儿,居然抢了披发大仙的“真武旗”,心中更是惊奇,不由回头瞧去,果然这几句话的工夫,何不凡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墨无为狞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可知他是我何人?”
说话之间,往姜青霓逼近了两步。
姜青霓初生牛犊不畏虎,按剑道:“老道士,你待怎的?”
西门追雪心头大急,连忙低声喝道:“姜师妹,不可造次,他就是恶道人墨无为!”
姜青霓听方师哥一说,她后退了一步,打量着恶道人,偏头问道:“方师哥,你说他就是三个贼人的师傅?”
恶道人因昨天并没有瞧到西门追雪面目,是以不知在林中接自己一爪的正是眼前这个青年。闻言独目闪动,厉笑道:“小子,你眼力不错,居然认得墨真人!唔!你们倒说说真人三个徒弟,如何抢走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一手掠着髻发,冷冷答道:“披发老前辈和你两个徒弟,都在那边,你自己不会去瞧!”
墨无为自然知道凭墨石英和西门通两人,决非披发大仙对手,心头一急,回头喝道:“小辈,尔等此话当真?”
姜青霓道:“难道谁还骗你不成?”
墨无为嘿了一声,顿时双脚一蹬,人像一头大鹰似的凌空飞起,自己往来路飞纵而去。
眨眼之间,已只剩了一点黑影,一闪而没!
姜青霓瞧着西门追雪咯的笑道:“你呀!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蝇,瞧你方才急成那副样子,这不就打发了吗?咱们快追,赶去夺回‘真武旗’才是正经!”
西门追雪因何不凡早巳走得不知去向,一时那还追得到人家?这就摇头道:“姜师妹,那贼子早已去远,此时追也无用,我们不如回去禀过师叔,再作定夺。”
姜青霓恨恨的道:“人家好意送给你,你偏要推三推四,这会给贼人抢跑了,你又不追下去,瞧你如何对得起披发老前辈,我才不管你呢!”
说着一扭头,返身往菩提庵跑去。
西门追雪苦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一同回转。
那知走没几步,蓦听一声暴喝,从遥空飞来:“小子,你们往那里走?”
喝声入耳,只觉风声飒飒,一条人影业已往自己两人当头扑下。
西门追雪心头大惊,赶紧一个箭步,抓住姜青霓玉臂,身形一闪,打旁里跃开!
姜青霓冷不防给他这么一带,娇躯那还站立得稳,一下就跌入他怀里,变了个胸口相贴,脸儿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