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追雪忿然道:“好,多说无益,别耽误了方某正事。”
松纹剑一抖,一招“通天剑法”的“通天彻地”,往前劈出!
那知剑招堪堪使出一半,耳中听到呛然龙吟,眼前一片青光,寒飚陡作,宛如沧海狂澜,波浪滔天,山崩岳倒,声势动地!
在这刹那之间,西门追雪顿觉整个身躯,似处风雨飘摇之中,手中长剑,那还递得出去?
不!四外压力,排山倒海般挤来。
不禁心头大骇,慌忙脚趾移动,使出自己唯一杰作,捉迷藏的“飘香步”来,这步法,果然屡试不爽,才一跨动,便已脱出老者剑圈之外!
正在此时,来路上忽然传来一声苍劲的大笑:“哈哈!剑气寒光夜不收,司徒老儿,你在跟谁动手?”
话声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缩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手捧药箱,佝偻奔来。
西门追雪乍睹来人,不由大喜过望,他正是自己在石埭酒馆中碰上过的道人,吕姊姊口中的三奇之首,百草仙翁葛长庚!
“葛老前辈……”
西门追雪认出是他,恍如救星天降,迎着奔去!
—清癯老者口中一声惊“噫”,剑光倏敛,瞧着西门追雪怔怔发愣,仰天长叹道:“老夫虽然无意伤你,但数十年来,能从司徒昌明剑下闯出去的,倒真还是第一次!”
原来这老者,正是名列一剑、双拐、三奇、四恶的神州一剑司徒昌明。
他仗着神妙无比的一招剑法,驰誉武林,数十年无人能挡,却被西门追雪轻而易举闯出,连衣角都未损伤半点,怎不令他震骇莫名!
但西门追雪此时早已奔到葛长庚身前,扑地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葛老前辈,你快救救晚辈师叔,她老人家中了恶郎君的蛇神毒剑。”
葛长庚瞪着两颗小眼珠,生气的道:“小子,你快起来。”
这时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已把樊姑娘睡穴解开,她一跃而起,妙目转动,瞧到葛长庚,忽然欢笑道:“葛爷爷,你也来了,晚辈樊秋云给你老叩头!”
她跃到身前,正要拜将下去,葛长庚双脚一顿,咳道:“又是一个,你……你们存心折磨我老人家?救你的是司徒老儿,你也得叫他一声爷爷!”
樊秋云果然依言又向司徒昌明敛衽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樊秋云……”
司徒昌明哈哈一笑,指着西门追雪道:“姑娘就是双拐的孙女,你谢他罢!”
樊秋云秋波流动,瞧到西门追雪;不由粉脸骤红,心头小鹿,无缘无故跳了起来。
他,好英俊的少年书生,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她粉颈低垂,含羞敛衽道:“小女子方才被怪人所擒,多蒙少侠相救,不知高姓大名……”
西门追雪目光露出祈求神色,等待着百草仙翁,一见樊秋云向自己施礼,俊脸一红,连忙拱手还礼,口中嗫嚅的道:“樊姑娘不可客气,在下西门追雪,去腊打扰贵庄,曾和姑娘有一面之……之雅。”
他差点说漏了嘴,和人家姑娘怎能说一面之缘,总算“之”了两下,临时改成“雅”字,但连耳根也一起胀红。
樊姑娘何尝不是如此,她面对着脸如冠玉、身如玉树的西门追雪,有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再一抬头,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早已去得不知去向,西门追雪暗暗冷笑,这人名列一剑,气度却甚是狭小。
葛长庚乱蓬蓬的脑袋一偏,问道:“喂,小丫头,你如何也到黄山来了,碰上的是谁?”
樊秋云双腮一鼓,道:“真气人,晚辈今晚才赶到黄山,方才在树下休息,无缘无故落下一阵松子,来势劲急,打得晚辈背上隐隐作痛。
“晚辈不知暗算的是谁,纵身向四外仔细一瞧,没瞧到半个人影,心中正在有气,那知又是一阵松子,像雨点般往身后打到。
“晚辈出其不意,一个转身,抬手打出三支连珠袖箭,这下,只听‘吱”吱’连叫,原来是一只毛猴,晚辈正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一条人影,窜到晚辈身前,那是一个生相狞恶的怪人,他说晚辈不该打伤他采粮猴子,要把晚辈吊在树上,以示薄惩,说着不由晚辈分说,伸手就往晚辈抓来,他出手奇快,晚辈连躲闪都来不及,就被他抓住肩头,正当此时,就听到有人叫喝着追来。”
她忽然粉脸一红,瞟了西门追雪一眼,又道:“那敢情就是方少侠了。怪人狞笑道:‘有人陪你来了,把你们吊在一起也好!’后来……,后来晚辈就不知道了。”
葛长庚抓头道:“你这刁蛮丫头连一招都躲不开,这又是谁?”
西门追雪一直恭身立在一旁,他瞧着樊姑娘说话,心中可十分焦急,自己没追上吕姊姊,师叔又身中毒剑,危在旦夕,但又不好打岔,此时一见姑娘说完,连忙躬身道:“葛老前辈,称快去救救在下师叔……”
葛长庚小眼珠一瞪,双手紧抱药箱,好像有人要抢他似的,回头说道:“浑小子,你还没走?”
西门追雪道:“在下师叔中了恶郎君毒剑……”
葛长庚不耐的道:“我知道,我老人家已知道!浑小子,称回去就知道了,现在江湖上,那还用得着我老道费心!”
西门追雪被他说得一头露水,目露焦灼的道:“老前辈……”
站在一旁的樊秋云,瞧着西门追雪那份焦急样子,却甚是过意不去,拉着葛长庚衣袖,央求道:“葛爷爷,你就去一趟咯!”
葛长庚呵呵笑道:“小丫头,你居然也帮起浑小子来?唉!人老了,就没小伙子吃香!告诉你们,我老人家就是从菩提庵来的,叫浑小子回去瞧瞧,就知道啦!”
西门追雪听说百草仙翁刚从菩提庵出来,心中一喜,忙道:“原来在下师叔,已蒙老前辈救治了!”
葛长庚双手连摇,愤然的道:“救她的不是我,不是我!我老人家无能为力,咳!小丫头,黄山已不能再留,你还是跟爷爷走罢!”
西门追雪先前还当师叔业已得救,及听到他最后这句“无能为力”,不由恍如电击,心头一酸,俊脸骤然失色,含泪道:“老前辈,师叔已经无可救了?”
葛长庚气得发抖,小眼一瞪,恨恨的道:“谁说的?耳闻不如目见,叫你回去瞧瞧,你偏要问,你越要问,我老人家越不说。咳!真浑!这小于真浑!浑得不能再浑!早知你有这样浑法,真悔不该浪费了一粒‘百草丸’,小丫头,别理他,咱们走!”
说着,撒开大步,掉头就走。
樊秋云望着西门追雪,欲行又止,欲言又止,一双秀目之中,满是款款深情,蕴着说不出的情意。
“小丫头,你还不跟我老人家走?”
葛长庚步履如飞,边走边催。
“方少侠后会有期!”
樊姑娘终于幽幽的吐出话来,粉脸一红,扭头跟着葛长庚跑去!
西门追雪心挂师叔安危,那还停留,立即返身往菩提庵奔去。
月落参横,天色距离黎明不远,但准提庵却灯火通明,山门大开,驼姑婆和青师太门下两个年轻女尼慧月、慧修,正在大殿上打扫,一见西门追雪回转,,驼姑婆迎着道:“好啦!好啦!方少侠回来了!咳!你没追上吕姑娘?”
西门追雪黯然摇了摇头,急急问道:“姑婆,我师叔怎么了?”
驼姑婆连忙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师太总算菩萨保佑,转危为安,唉!说起来真急死人,方才连百草仙翁都束手无策,说他‘百草丸’虽然专解各种剧毒,但恶郎君蛇神剑上的铁线蛇毒,却只能暂时护住内腑,不让蛇毒攻心……”
西门追雪听说驼姑婆既说师叔业已转危为安,又说连百草仙翁的“百草丸”都只能暂保性命,他知道驼姑婆上了年纪,喜欢唠叨,但此时无暇多听,连忙道:“姑婆,那么晚辈就得进去瞧瞧!”
驼姑婆点头道:“你快进去罢,唉!这许多年来,咱们这里,今晚算是最热闹的了,连难得下山的昆仑钟二先生,神州一剑司徒大侠都赶了来……”
西门追雪不再理会,匆匆往里面走去。
禅房里静寂得没有半点声息,静因师太脸色略现苍白,斜倚榻上,闭目养神。
姜青霓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坐在对面榻上,只是瞧着师傅出神。此时一眼瞧见西门追雪蹑手蹑脚的进来,赶忙站起身子,轻轻的叫了一声:“方师哥……”
西门追雪压低声音,问道:“姜师妹,师叔她老人家怎么了?”
话声未落,静因师太已缓缓睁开眼来,气息微弱的道:“孩儿,你回来了,吕姑娘呢?你可曾追上崔如风?”
西门追雪连忙走近榻前,拜伏地上,道:“师叔,弟子没追上恶郎君,你老人家身体可觉好些么?”
静因师太微微点头,慈笑道:“不妨事了,师叔服了你朋友送来的一粒‘碧玉莲子’,总算蛇毒已清,此时真气似乎也恢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