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有作声的参仙娄老怪也睁大眼睛,道:“飞花落果,这招式老夫也是第一次听到!嘿嘿,那丫头出手虽奇,功力尚浅。”
西门追雪朝绿袍神君答道:“老前辈垂询,晚辈不敢隐瞒,双龙堡主阎伯修的武功,实出晚辈师门。”
他一句活,听得绿袍神君又是一怔,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惊奇的道:“贤侄是说双龙堡主,也系出自括苍?”
西门追雪道:“不是,晚辈乃是天门门下!”
参仙娄老怪吃惊道:“天门?小娃儿,你是天门派门下?”
西门追雪只得把自己为了寻找父亲,在金华巧遇孙燕,结为弟兄,但因孙燕露出丐帮身份,被断眉丐漆如皋迫踪,结果一起关在双龙堡石室。
蒙囚居对屋的一位老人,传授自己武功,说出他老人家是天门派的,同时还说本门有一册武功秘笈,落入双龙堡主手上。
西门追雪因以前曾经由对屋老人一再吩咐,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天门派之事,是以只说了前面一段。
但这一段话,已听得绿袍神君和参仙娄老怪面面相觑!
武林中只传说的两大仙迹,天门派和紫府派,想不到双龙堡主阎伯修,练的竟会是天门派的武功!
参仙娄老怪捋着飘胸黑须,道:“这事只怕连山主也不知道呢!”
绿袍神君心机极深,此时西门追雪说出他也是天门门下,不啻发现了奇珍,自然不愿再当着参仙娄老怪多问,瞧瞧天色,便朝吕兆熊道:“熊儿,为师已到练功的时候了,你陪毕贤侄谈谈吧!”
吕兆熊自然听得出师傅话中之意,答应一声,便和西门追雪一起退出静室。
路上,吕兆熊笑道:“兄弟这几年来,屡蒙家师差遣,也时常在江湖走动,但说来惭愧,兄弟从没听人说过天门派。”
西门追雪笑道:“小弟这一派,每代只传一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吕兄自然不会听人说起的了。”
吕兆熊乘机道:“双龙堡主去年在落成大典上,据说一招之间,就击败少林明心大师、武当青峰道长、峨嵋抱经子等七位高手,武功之高,震骇江湖。
这一年来,双龙堡气焰万丈,原来他武功就是从毕兄师门的一册秘笈上学成,那么毕兄蒙令师垂青,对屋传授武功,不知和双龙堡主如何?”
西门追雪只要说起天门派,就会想到不肯收自己为徒,而又要自己继承天门道统的对屋老人,同时也会浮起他的谆谆告诫,不准自己对任何人多说天门派的事。
此刻吕兆熊出言相询,西门追雪想起师傅告诫,不由心头一凛,忙道:“当日先师只传了小弟内功入门口诀,对本门武学,只说了一个大概情形,第二天清晨,就震落银针而死。,”
吕兆熊不信的道:“那么毕兄如何叫得出那丫头的招式!”西门追雪道:“那是小弟师门中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如今阎伯修却把它改称做”双龙八式”,先师当日曾概要说过,小弟是以认得出来。”
吕兆熊察言观色,觉得西门追雪所说的也确似实情,试想传授的人,武学最深,被传的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传授入门口诀之外,高深武学,自然只能择要说个概略,心中倒也深信不疑。
两人边谈边走,吕兆熊把他送回下榻的书斋,在院落前面站定,拱手道:“毕兄请回,兄弟还须去瞧瞧柏总管的伤势。”
西门追雪道:“吕兄有事,尽管请便。”
吕兆熊绿衣飘忽,转身朝外走去。
西门追雪刚刚跨入月洞门,吟香早已迎了出来,一双盈盈秋波,瞟着他笑道:“少爷你回来了,见过老庄主啦?”
她粉靥含春,显得十分亲切。
西门追雪点点头,缓步踱进布置精致的小客室,才一坐下,吟香捧着一碗香茗,放到他身边几上,俏声道:“少爷请用茶。”
她一天时光,就改变了称呼,把“少侠”称作了“少爷”!
西门追雪只觉吟香不仅生性婉变,而且善解人意,侍候得无微不至,连忙笑道:“多谢姑娘。”
吟香颔首道:“少爷怎的和小婢客气起来,小婢能得少爷的提携,侍茶奉饭,原是份内之事,即使终身为奴,任恁打骂,小婢也心甘情愿,就是少爷不可再和小婢客气了。”
她委婉说来,面容娇柔,吐属温文,言词之中,更真情毕露,使人情不自禁会从心底油然生起爱怜之念!
西门追雪心头猛然一凛,连忙移开目光。
吟香接口笑道:“快中午啦,小婢替少爷吩咐厨下准备,不知少爷要吃些什么?”
西门追雪道:“随便。”
吟香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笑道:“那么小婢替少爷点几个菜吧!”
说着,娇躯轻扭,如飞而去。
一会工夫,吟香身后跟了一个老妪,提着食盒进来。吟香放好碗筷,打开盖子,一件件放到桌上,老妪走后,又替西门追雪装好了饭,娇笑道:“少爷尝尝小婢点的菜,合不合口味?”
西门追雪只见眼前放着热腾腾的七八盘菜肴,举筷一尝,竟然无不美味可口,好吃已极,不由连声夸赞。
吟香瞧他连连说好,赞不绝口,好像比她自己吃到美味,还要高兴,抿着小咀,心头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饭后,西门追雪喝了两口茶,负手踱出庭前,只觉轻风徐来,花气袭人,心神为之一畅,不由缓缓跨出圆洞门,漫步朝一条碎石小径上走去!
一个人信步徐行,渐渐从脑际想起这一日来的情形!他虽是涉世未深,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也开始感到这座黄钟别府,好似另有一种神秘气氛。
诸如:深山僻谷之中,盖着这大一所庄院,而且一切起居,无不富埒王候,根本不像是归隐山林的高人逸士。
尤其吟香昨晚那种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情形,再和今天双龙二娇的语气一合,好像黄钟别府果然另有隐密……
正在思忖之间,忽然听到一阵丝竹玄管之声,远远传来,脚下不知不觉的顺着碎石小径走去!
修篁深处,别有院落,那是一幢三槛雅轩,悠扬的丝竹之声,就是从辽里传出!
哦,还有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依着乐曲,曼声轻歌!
西门追雪循声瞧去,只见三槛雅轩前面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青花缎裤的老人!
这老人一身细皮白肉,生得又肥又胖,大脑袋上梳着一条白辫子,十分短小,垂在脑后,最多也只有一尺来长,略一顾盼,小辫子在脑后晃动,看去十分滑稽。
他右手执一把纯银小酒壶,左手托着一只纯银小酒杯,自斟自酌,小酒杯衔在口上好像只是沾沾咀唇,喝得极少。
他身边围着四个青衣使女,玄管杂陈,其中一个却执着一方绣帕,歌喉宛转,曼声轻唱。
时候虽当春初,但山中气候,还是和严冬一样,这白胖老人,一面在檐前纳日,一面却赤着上身,要是换了普通人,不冻僵了才怪,他却左顾右盼,眯着一双老色眼,悠然自乐,大笑道:“醇酒美人!醇酒美人,酒越醇越好,人当然也越美越好,哈哈哈哈!
西门追雪瞧得暗暗奇怪,这老头儿,不知又是黄钟别府的什么人?瞧他这般恣情享乐,疯疯颠颠的!
正是思忖之间,只觉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急忙回头瞧去,只见吟香一脸惶急,说道:“少爷出来也不交待一声,害小婢找了好久,这……这地方没什么好玩,少爷快走吧!”
西门追雪瞧她脸色有异,好像极度害怕似的,心中大是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吟香强自镇定,掠了掠鬓发,低声道:“没……没什么,小婢只是跑得有点气喘。”
西门追雪心中有些明白,遥遥指了指白胖老人,悄声问道:“他是什么人?你好像很怕,是么?”
吟香朝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不瞒少爷说,这地方一直列为本府禁地,平日不准有人进来,因为他是山主的老朋友,叫:“做臧疯子……”
西门追雪一再听到“山主”之名,好像这山主,并不是叫绿袍神君,绿袍神君是老山主,还有一个山主,只不知这山主又是什么人?心中想着,不由低声问道:“吟香,山主是谁?”
吟香娇躯一颤,还没回答!
“外院是什么人?”
玄管乍歇,歌声倏停!四个青衣侍女,脸带惊愕,一齐回头瞧来!白胖老人臧疯子,瞧着西门追雪,挤挤水泡眼,突然面露喜色,哈哈大笑,一面招呼道:“小伙子,老夫就是等着你,来喝上一杯,你怎地才来?”
西门追雪听得一怔,忽然想起吟香方才说过,他叫臧疯子,原来果然是疯子!
吟香连忙用手推,道:“西门少侠,臧老前辈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臧疯子张目四顾,向左右问道:“谁叫他?谁是臧老前辈?”
西门追雪被他叫着,只好缓步走去,吟香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