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堂倌送来饭菜,西门追雪匆匆吃毕,问明观音堂去路,立即跨马赶去。
观音堂离镇甸约有三里光景,坐落在一处小山坡下,古木阴森,地势荒僻,远远望去,四面围着两丈多高的黄色砖墙,依山而筑,看不清里面情形。
西门追雪直到山门前面,跳下马来,略一打量,只见大门横额,久经风雨侵蚀,早巳泥金剥落,只可依稀辨认出是“观音堂”三个大字。
当下毫不怠慢,走上前去,伸手拍了几下山门,过不一会,庙开处,走出一个老年庙祝,双目阴晴不定,打量了西门追雪一眼,一声不作,侧身让西门追雪进去。
这观音堂,从外表看来,似乎还不算小,但一跨入庙门,才看清除了乱草丛生的一个大天井之外,仅有正面一座大殿,殿后就是高墙,无路可通。
大殿上挂着一盏半明不灭的琉璃灯,好像这座大殿,还相当深广,此时却静悄悄的阒无一人!
西门追雪瞧得心中暗暗奇怪,越过天井,拾级走上大殿,庙祝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忽然开口问道:“尊客敢情是求签来的?”
西门追雪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小可不是求签来的。”
庙祝脸色一变,转到西门追雪身前,冷笑道:“小庙供的是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你不是佛门弟子?”
西门追雪可没注意原来跟在他身后的老迈庙祝,如果不会武功,怎会极其自然的一下就转到他身前?闻言说道:“小可乃是找人来的。”
庙祝冷冷的道:“你找谁?”
西门追雪在暗淡灯光之下,看到庙祝脸色似乎不善,心中一动,就从怀中掏出纸条,答道:“小可接到这宇条,匆匆赶来,就是要找……”
庙祝一眼瞧到西门追雪尹中纸条,不待他再说,忽然“哦”了一声,立时笑道:“尊客快随我来!”
他紧跨几步,走到神龛背后,轻轻弹了几下,刹时间,龛后开启了一扇小门,从里面闪出一个神色诡秘的汉子,瞧到西门追雪,点头道:“你来了?”
西门追雪瞧他身形,敢情正是饭馆中擦身而过,递纸条给自己的人,但心中怀疑他何以神色如此鬼崇?一面拱手道:“小可此来,不知何人见邀?”
那汉子并不回答,伸手一指,意似肃客,转身就往小门进去,在前面领路。
西门追雪满腹狐疑的跟着跨入,原来就是后院,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两边花木扶疏中间是一条砖砌小径,正面一排三间平房,窗中还有灯光透出!
汉子叫他在院落中稍等,转身往里走去。
西门追雪经修灵君打通全身经脉,“逆天玄功”少说有四五分火候,此时站定身子,屋内说话之声,清晰可闻,那好像是两个人!
只听一个尖声细气的道:“护法所说,自然可信,哈哈,这厮兄弟前几天已经见过,那时还当他是坛中护法,不过……兄弟奇怪的是这厮从那里窃去本教的东西?”
另一个声音冷漠的道:“这就是兄弟特地赶来的原因,要请坛主查明才好。”
西门追雪蓦地一怔,这两人声音,听来极熟,那个尖声细气的好像是人妖郝飞烟!还有一个声音冷傲,分明是衡山门下的金面二郎攫振宇!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汉子已回出身来;招呼自己进去。西门追雪到了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里面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洁的小客厅,两支银色蜡烛,吐着柔和光浑,照得全室通明。
上首两张檩木交椅上,此时端坐着两个中年汉子,等西门追雪走入,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站起身来,右手一摆,尖声尖气的道:“卫少侠果然惠临,快请坐下!”
西门追雪瞧到两人,不由微微一怔,原来这两人,自己并不相识,站起来招呼自己的生得脸如黄腊,两颧特高,面颊微削,直生着许多皱纹。坐在客位上的是一个紫膛脸汉子,神情冷漠,极为精狠!
西门追雪一怔之后,立即抱着拳道:“小可和两位素昧平生,宠召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黄腊脸堆起无数皱纹,干笑了两声,连连摆手,道:“卫少侠先请坐下好说!”说着依然在主位上坐下。
西门追雪不再客气,也在黄腊脸对面椅上坐下,那汉子端上茶来,黄腊脸才仰首说道:“兄弟风闻卫少侠此次衔令叔江南大侠之命,替雪山、华山排解纠纷而来,兄弟仰慕得紧,正好卫少侠经过敝地,才冒昧相邀,无非想一赡风采,另外还有一点小事,想请教少侠,不知少侠能否坦然见告?”
西门追雪听得暗暗一惊,自己在怀玉山替崔氏作证,只是今天下午之事,不想他消息竟有恁地快法?尤其这两人神情谲诡,不类正派中人,自己可得留神,心中想着,不由冷冷的道:“请说!”
黄腊汉子目光转动,阴阴一笑,道:“卫少侠可否取下面罩,以真面目相见?”
西门追雪心头蓦地一惊,自己戴着人皮面罩,像少林智能禅师、武当太极孙皓南等一流高手,尚且并没有瞧出,他如何知道?这就沉声道:“小可要是不以真面目相见呢?”
黄腊脸耸了耸肩,阴声道:“那也未尝不可,只是兄弟要请教这张人皮面罩,卫少侠从何得来?”
西门追雪站起身子,怒道:“这个恕小可无法奉告,尊驾如别无见教,小可失陪?”话声一落,转身欲走!
紫膛脸一直没有作声,此时霍地站起,冷嘿道:“那么你把面罩留下!”
黄腊脸身形奇快,不见他起身跨步,一下已挡到西门追雪身前,谲笑道:“卫少侠既然来了,那有说走就走之理?”
西门追雪右臂作势,怒喝道:“你待怎的?”
黄腊脸连连拱手,一面后退了几步,尖声细气的道:“兄弟不敢有他,就是想屈留卫少侠一步……哈哈!倒也!倒也!”
西门追雪随着黄腊脸汉子拱手之际,突然闻到一股异香,钻入鼻孔,心中不由大惊,蓦喝一声:“你敢……”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不由已的往地上倒去!
“哈哈!”黄腊脸汉子得意尖笑,堪堪出口!
蓦地从屋檐上飘落一条黑影,身法奇快,一下抱起西门追雪身子,双足一点,嗖地腾跃即起!
这一下当真像电光石火,根本连此人身形都没敢瞧清,就一闪而逝!
不!人家本来就是一身玄色劲装,黑纱蒙脸,所以再瞧,也只是一条黑影。
但厅上的黄腊脸和紫膛脸,又岂是庸手,微一怔神,叱喝声中,两条人影,也急如闪电,同时衔尾射出!
“打!”突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之处,低喝了声,立即有两缕尖劲锐风,往追出两人迎面打到。
黄腊脸和紫膛脸身形方起,冷不防有人暗算,但他们总究是武林中的有数高手,虽然事出仓猝,还是临危不乱,左手一撩,各自把打来暗器,接到手中,但身形却已被迫落地。
低头一瞧,两人同时一愣,原来接到手中的,只是两片青竹叶!
“嘿!”黄腊脸汉子尖声冷哼,身形再次拔起,跃上高墙,他那双阴森有光的眼神,向四处扫射!但仅仅这一停顿,人家早已去得老远,那里还有影子?
蓦地,他发出尖声狞笑:“就算你逃出观音堂,能够逃得过千面教吗?”
西门追雪昏昏倒下,心头可还明白,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忽然身子似乎被人抱起,感到起落颠簸,眼皮沉得丝毫也无法睁开,渐渐浓重的睡意,袭上心头,昏然入梦。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朦胧之中,只觉自己被人绑在一株大树之上。
这时天空正在下着倾盆大雨,但自己竟然没有挣扎余地,雨水沿着前额,滴入头颈,衣服全淋湿了!
啊!不!自己被人家丢到水里,沉下去了,沉下去了,口中开始灌水,一口、两口……一股甘凉,直沁心脾,头脑立即为之一清!
“娘,喂了他两粒雪莲子,怎么还不醒来?”一个甜脆的少女声音,焦急而又兴奋的说着!
接着一个妇人声音道:“傻孩子,凭卫少侠的功力,仅闻到那阵迷香,人就支持不住,这迷香,你说该有多厉害?天也快亮啦,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儿,这里由娘照顾吧。”
那少女声音道:“不!娘,我不累!真的,一点也不累,啊!娘,你瞧,他……他这张人皮面罩,做得真好!”
妇人声音道:“咳!真是淘气孩子!”“人皮面罩?”
西门追雪心头一惊,蓦地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床前站着一老一少,母女两人,露出关注之色的目光,正瞧着自己!
这两人正是崔氏夫人和她女儿凌云凤。
自己明明在白沙关观音堂被一个黄腊脸汉子迷昏过去,怎会睡在这里?
他眼睛乍睁,崔氏脸露慈笑,叫道:“好了,好了,西门少侠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