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扬大侠阎北辰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老夫自从十几年前,患了足疾,不良于行,和江湖同道,早已隔开,今日虽然来了些老友,也半多是两淮之间的人,老弟近年在江湖上跑了不少地方,见闻较多,不妨择要说说。”
岑峰连忙欠身道:“老前辈过奖,最近江湖上第一件大事,自然首推失踪十三年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侠卫老前辈,有了消息,他曾在一月之间,派他侄儿持了‘金剑令’替雪山神尼的传人调解一件沉冤。”
阎北辰点头道:“这件事老夫已有耳闻,可惜不知卫老哥下落,多年未晤,老夫倒真想渴欲一晤。”
西门追雪心中又是一动,装作倾听模样,并没开口。
只听岑峰又道:“第二件大事,也足以震撼武林,就是卫老前辈的那位贤阮,据说武功之高,比之当年卫老前辈,已并无逊色。一月之前,在怀玉山下,当着各大门派之人,掌剑两场,连赢盛名久着的南天一雕臧老前辈,日前据说又在白沙关掌伤邙山鬼见愁陆乘。”
阎北辰身子轻震了一下,惊奇的道:“老夫正在奇怪,南天一雕臧荼,怎会败在一个后生小辈手上,啊!啊!连鬼见愁陆老头也伤在他掌下?此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他说话之中,眼光瞥了西门追雪一下,西门追雪只作不知。
石敢当道:“听说卫老前辈的侄子,叫做西门追雪,年龄倒不大清楚,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
阎北辰深鸷双目,又瞧了西门追雪一眼,急急问道:“生相如何?”
岑峰道:“晚辈听人传说,卫少侠似乎练功过度,脸淡金色,略带苍白。”
阎北辰才略含微笑,点了点头。
岑峰又道:“第三件也是最近才盛传开来的,那是六丁甲全在雁荡绝顶,遭人杀害……”
西门追雪听得大为震惊,六个叔叔之死,乃是自己亲手埋葬,当时山顶上并无第二人,这消息又从何来的?
阎北辰双目一睁,道:“老夫终日家居,当真孤陋寡闻,不知六丁甲是死在何人之手?”
岑峰摇摇头道:“江湖上只是这样说着,究竟何人曾亲眼目睹,谁也弄不清楚。”
阎北辰叹息道:“六丁甲各有擅精,如果六人联手,武林之中,恐怕谁也无法伤得他们,这倒真是一件大事!”
岑峰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一件大事,说来也足以震撼江湖,那是销声匿迹了四十年的千面教,近日突然又在江湖出现,而且行动诡秘,内中详情,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据说还牵连极广……”
他说到这里,只见湘帘掀动,闪进一个小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欲言又停,站在那里。
第十章应是弓藏烹走狗
阎休急忙过去,喝道:“你慌慌张张的进来,难道不知老庄主正在会客?”
那小僮脸上一阵青白,嗫嗫的道:“小……小的知道,只是账房里叫人送进来这盒寿礼,说……说是……”
阎休不待他说完,叱道:“账房也越来越不成话,有人送来寿礼,收下来不就是了?”
小僮结结巴巴的道:“账房里说,送礼的人,再三关照,这东西十分重要,非请老庄主亲自过目不可!”
阎休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账房里看过没有?”
小僮摇头道:“账房里不敢擅开,要小的进来请示。”
阎休伸手道:“那么你拿过来。”
淮扬大侠阎北辰脸上阴睛不定,他瞧到儿子伸手去接,突然喝了声:“且慢!”
阎休微微一呆,果然把伸出的手,垂了下来。
只见阎北辰白皙脸上,闪过一丝阴笑,缓缓的道:“休儿,些须小事,何须自己动手?”
接着目光一抬,望着小僮道:“你打开来,让老夫过目就是!”
说完之后,目注锦盒,笼在袖中的双手,似乎暗暗蓄势。
西门追雪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僮闻言应了声“是”,立即一手拿住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双手呈上。
淮扬大侠阎北辰炯炯目光,才一瞧到,阴森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
不!这一下,连西门追雪都瞧得心头大震!
石敢当岑峰也睁着双目注视在锦盒之中!
阎休接过锦盒,转身道:“爹,这是一支纯金小剑!”
阎北辰双手似乎还在颤动,急急问道:“送礼的人是否还在?”
小僮躬身道:“账房里说,那人送到之后,已经走了。”
阎北辰粗眉一拢,大声问道:“那么可曾留下什么话来?”
小僮吓得不敢抬头,颤声道:“账房里的人,没向小的提及,好像没有。”
阎北辰这时才算强持镇定,颔首道:“好,你出去好了!”
小僮犹如皇恩大赦,慌忙躬了个身,往外退出。
石敢当岑峰,这时再也忍耐不住,问道:“阎老前辈,这支金剑,是否就是武林盟主卫老前辈威震江湖的‘金剑令’?”
阎北辰从他儿子手中,接过锦盒,仔细一瞧,点头道:“老弟猜得不错,这正是卫老哥号令天下的‘正义之剑’!”
说到这里,忽然呵呵大笑道:“咱们方才还在说起卫老哥,不想卫老哥倒派人送‘金剑令’来了,以老夫和卫老哥昔年的交情,他突然送来金剑,也许有什么要事,又要老夫一效棉薄,嘿!嘿!这情形,以前倒是常有之事,嘿嘿!常有之事!唔!两位老弟,年事尚轻,恐怕没有机会见过此剑你们也瞧瞧吧!”说着,随手递过。
岑峰双手捧着,瞧了一瞧,就递给了西门追雪。
西门追雪听阎北辰口气,和自己父亲果然是多年好友,而且好像以前父亲也时常命人持着金剑,要他办事,那么自己是否立时对他说明身份呢?
心中想着,正好岑峰把锦盒递来,连忙双手接过,仔细一瞧,不由心头一阵冲动,原来盒中放着的一支金剑,剑柄镶的许多小粒宝石,和“正义之剑”四个小字,和随了自己十三年的一般之外,只是剑尖极尖,分明和杀过六个叔叔,留在雁荡绝顶的金剑,完全相同!
他心头蓦然一动,眼前的淮扬大侠阎北辰,既然以前自己父亲曾时常派人持剑,托他办事,那么对“正义之剑”,自然十分熟悉,何以连真假都会分辨不出之理?
疑念一起,当下恭恭敬敬把锦盒递还,一面问道:“老前辈,晚辈想请教当年卫老前辈身为武林盟主,像这样号令天下的金剑,不知共有几支?”
阎北辰望了他一眼,呵呵笑道:“韦老弟难道没听尊师说过?唔!这也难怪,中原武林之事,尊师也许知而不详,这‘正义之剑’,原由武林各门各派,铸了送给卫老哥的,作为号令天下武林的凭证,见剑如见盟主,当然仅此一支。而且还是由驰誉武林的第一位铸剑名手,武当掌门人紫阳道长亲手铸成,那一十三粒宝石,就是代表当年武林中一十三个门派。”
西门追雪“啊”了一声道:“老前辈这么一说,顿使晚辈增加不少见闻。”
阎北辰只干笑了一声,忽然目光一转,瞧着天色,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回头向阎休吩咐道:“休儿,时间不早,你把金剑收好,就陪两位老弟,到前厅入席,你速去速来,为父还得向来宾敬酒,表示谢忱。”
阎休躬身领命,便引着两人,退出书房。
西门追雪心中想着这支金剑,来得极为兀突,方才阎北辰乍视之下,脸上似乎流露出不安神色,那么他分明知道这支假金剑的来历!
他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到了二厅,阎休把两人让到左首席上落坐,随即匆匆进去。
不多一会,下人们,开上酒席,水陆纷陈,十分丰盛,西门追雪打量着两席来宾,只有自己两人,年事最轻,其余席上的人,看去身份都不低,如果不是镖局总镖头,也是苏扬一带颇有名的盛士,因为距离正日,还有两天时问,远道来宾,自然尚未到达。
正当西门追雪打量之际,忽然有一缕极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记住,不可饮酒!”
这是“传音入密”!西门追雪蓦地一震,只见屏风后面,绿影一闪而没!
西门追雪心头又是一怔,是她,这“传音入密”,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么昨晚在自己窗前觑视,掷送自己纸团的,也就是她。她为什么要一再向自己示警,她又是谁呢?
酒过三巡,淮扬大侠阎北辰由他儿子摘星手阎休挽扶着步出屏风,在正中站定,紧随他身后的小僮,手托朱红木盘之中,放着一支金爵。
阎北辰从盘中取过金爵,朝座上群豪一举,脸上闪起一丝谲笑,朗声说道:“在座诸位,都是阎某数十年来,患难与共的老友,咱们江湖上人,活到花甲之年,还能够欢聚一堂,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阎某封刀在即,原料想藉着贱辰,谋和诸位一叙阔契,不料反蒙诸位宠赐厚礼,阎某敬以水酒一杯,向诸位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