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丈余长一根纱线,不多不少,正好齐中绷断!
智觉禅师虽说跌倒地上,但他不是往前跌出,身离白圈,他是用力后拉,纱线断了,收不住力,仰后跌倒的,虽然这也是功力不及,但算不得输,苍须叟此话,当然极为公允!
封魔郝飞烟瘦削脸上,却流露出不豫之色,嘴角也禽着一丝冷笑,似乎对苍须叟深表不满,但又敢怒而不敢言。
智觉禅师当然心中明白,以苍须叟的功力,自己虽有“大还真力”,也远非对手,后来这段时间,苍须叟的真气,已经退到纱线一半之处,并未拉动,否则自己早已向前飞出,那里还捱得到细香三分之二。
那么苍须叟为什么不等到细香烧完,双方不也是和局吗?
这当然另有深意,试想以苍须叟身份,如果捱到香尽,那不是等于双方功力相等吗?
他在细香未尽之时,截断纱线,表面是被双方拉断的,但智觉禅师总究跌出身去,这一点,他不是顾了自己身份?同时也表示纱线中断,并非自己不及对方,而且线又断在中间,谁也不输,也替智觉禅师留了面子。
智觉禅师听了苍须叟这么一说,不禁脸上一红,正想道谢。
苍须叟早已转过身去,向封魔郝飞烟拱手道:“老夫蒙郝飞哥宠邀,躬与盛会,至感荣幸,经此一会,深觉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辈出,老夫耄矣,名心顿淡,七老会护法,老夫当之有愧,趁此归隐深山,或可颐养天年,多年老友,请从此别过。”
说到这里,偏头向木桑子微微一点,木桑子紧跟身后,正待离去。
封魔郝飞烟眼看四场下去,两负两和,苍须叟再一离去,七老会的七老只剩了碧眼神君、铁扇相公、蛇居士和自已四人,岂非大势已去?
心中一急,不由冷笑道:“兄弟倡设七老会,深蒙龙老哥支持,如今龙老哥中途退出,岂是朋友之道?”
苍须叟呵呵一笑道:“老夫应邀而来,七场之中,已担了一场,虽未能胜,亦未落败,友道已尽,岂可再留?”
说罢带了木桑子,飘然下峰。
端坐左棚上席的碧眼神君,冷笑道:“人各有志,郝老哥何用勉强,难道没有龙古希参加,咱们四人就成不了事?”
封魔郝飞烟陪笑道:“神君说得极是,咱们干脆改称三老会就是!”
七老会,瞬息之间,居然一改而为三老会了。
“哈哈,郝朋友,这场轮到咱们了断过节了罢?”乾坤手西门追雪空着双手,大踏步走落场中。
封魔郝飞烟脸露狞笑,阴阴的道:“陆老哥要结算旧账,兄弟自当奉陪!”
西门追雪和封魔郝飞烟宿怨已深,双目精光四射,洪声笑道:“郝朋友,咱们毋须客套,你进招吧!”
封魔郝飞烟却慢斯条理的收起摺扇,尖声道:“且慢!郝某和贵派虽有梁子,今日五老峰头,郝某总是主人身分,新嫌旧怨,自然一并了结。不过,郝某曾在钟山说过:‘飞凤镖局二十万镖银,分文未动,只要陆老哥出面,自可奉还’,这话,陆老哥总还记得?”
乾坤手西门追雪哼了一声。
封魔郝飞烟得意一笑,继续说道:“兄弟言出必践,是以要在咱们了断过节之前,先把镖银奉还,以清手续,陆老哥请先检收。”
他“收”字出口,左手袍袖一挥,从袖口飞出一片白纸,晃悠悠向乾坤手西门追雪身前飘去!
别看他只是一片白纸,去势极缓,但一股阴柔暗劲,不带半点风声,已随纸涌出,潜力逼人!
西门追雪伸手一接,心头也着实吃惊,这魔头两次出山,果然非同小可,仅是虚飘飘的一片白纸,随手一挥,居然使出“借物传力”之劲,重逾千斤!差非自己,要是换了个人,恐怕连这一下就接不下来!
心中想着,低头一瞧,原来果真是一张纹银二十万两的庄票,当下略一过目,便笼入袖中,拱手道:“二十万镖银,老朽拜领,目今余下的,只是两家嫌怨了。”
郝飞烟阴声细气的道:“兄弟正是此意!”
乾坤手沉声道:“郝朋友二十年不出江湖,想必‘九阴掌’已练得炉火纯青,老朽正好领教。”
封魔郝飞烟自然知道昆仑派“乾元指”,正是自己“九阴掌”的克星,当年因不知底蕴,才上了一阳子恶当,二十年来,自己重练“九阴掌”,虽然威力大增,但能否和“乾元指”抗衡,尚无绝对把握,何况对方又是昆仑派仅存的高手,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西门追雪再一提到“九阴掌”,不由心头犯疑,闻声尖笑道:“陆老哥以‘乾坤手’成名,掌上功夫,自非凡响,兄弟数十年来,手不离扇,在这柄扇上也小有心得,咱们就各以所长,一决胜负,陆老哥以为如何?”
他藉口各展所长,其实他先就占了兵器对徒手的便宜,何况还另存机心。
乾坤手西门追雪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老朽但等郝朋友指教。”
郝飞烟消魂扇手一划,倏地展开,口中尖笑一声:“不敢当得指教两字,兄弟有僭!”
话才出口,呼的一扇,照准西门追雪扇去!
劲气暴涨,寒风逼人,这一扇之威,居然呼啸慑人!
乾坤手西门追雪眼看他出手一扇,便有这等威力,心中也甚感震惊,暗想:无怪他方才夸说在扇上小有心得,功力确有过人之处!
当下一亮右掌,挥手接招。
第一招上,虽然双方都没用出全力,但左右两棚中人,已可看出两人功力相等,难分轩轾。
封魔郝飞烟和铁扇相公文紫宸,同是以扇成名,但两人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前先文紫宸是摺起扇子,出手之际,用的是铁骨,以点敲为主,这会郝飞烟手上的摺扇,乃是白金丝缕织而成,用的是扇面,以劈削为先。此时一经展开,右腕挥舞之间,宛如一道匹练,划空生啸,扇面强劲。
乾坤手西门追雪施展的是三十六招“天罡手”,沉稳浑雄,出手如电。
两人倏合即分,乍分还合,同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猛扑急攻,眨眼工夫,已互攻了七八个照面。
这一阵奇快无伦的互攻,只看得全场中人个个凝神屏息!
封魔郝飞烟尖笑一声:“陆老哥好深厚的功力!”
乾坤手西门追雪洪声答道:“彼此彼此!”
双方边说边打,郝飞烟摺扇翻飞,匹练纵横,刷刷刷,把西门追雪迫得连退五步。
西门追雪避开对方急攻,侧身揉进,以雷霆万钧之势,还攻八掌,又复抢回原来位置。
双方相持了约有半盏热茶工夫,封魔郝飞烟摺扇一沉,由下而上,疾翻而起,往西门追雪小腹划到。
乾坤手那容他迫近,右腕一扫,“拨云开路”,掌削封魔右腕。
郝飞烟这招竟是虚招,扇出一半,身子一个急转,让开掌势,消魂扇幻起、片寒光,已直奔胸口,扇面有若利刃,凌厉无匹。
乾坤手一掌落空,已知不对,赶紧吸气凹腹,紧随而上。
西门追雪一面疾退,一面身躯转动,想消卸郝飞烟扇势,但郝飞烟一扇得手,那会让你轻易摆脱,寒风翕翕,势若长虹,你退我进,紧随不舍!
这是武林间罕见的拼斗场面,两人都以上乘轻功,进退追随,郝飞烟闪烁生光的扇面,始终相距西门追雪当胸尺许距离,再难向前接近一寸。
西门追雪双掌悉被对方封出,无法运用克敌,这形势当真异常危险,对方锋利扇面紧逼在前胸,只要疾退之势,略一缓慢,就是双掌能够击出,亦将伤在对方扇下,是以必需集中全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两人的轻功,都已登峰造极,一方疾退,一方急进,始终保持了这点距离,这可把右棚中的昆仑掌门清徽道人和陆凤荪瞧得心头大急!
“哈哈!”一声洪亮的笑声,破空响起,西门追雪身随声上,跃起两丈来高,在半空中突然迥旋下扑,一掌护身,一掌下击!
他这下上冲的去势虽快,长袍下摆,依然已被郝飞烟摺扇划过,截去一角,但他这一下击,蓄势已久,劈下的掌风,宛如黄河天来,声势之壮,刚猛惊人。
尤其他使的是昆仑绝艺,“云龙三折”身法,能在空中盘屈转折,三丈方圆,全在他身法游旋,掌势笼罩之下,不论郝飞烟如何躲闪,都得被他击中!
郝飞烟步步紧迫,突见西门追雪施出“云龙三折”,发掌轰击,他自然识得厉害,与其无法躲闪,不如出掌硬接,当下那还怠慢,蓦地摺扇乍收,功运右臂,身子一纵上前,双掌平推,疾迎过去!
西门追雪大喝一声,护胸一掌,同时暴发!
两人悬空硬接一招,四掌撞实,西门追雪终究以“乾坤手”驰誉武林,在掌力上,要比郝飞烟稍胜半筹!
两条人影倏合乍分,半空中爆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