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围拢,化作道道流光,穿梭中有阴森气息弥漫,似有阵阵阴风伴着鬼哭狼嚎声响,扰人神志,使人清醒不得。
杜林手持铜镜,眼观六路,听声辩位之间,铜镜不断的变化方位。
“嗤。”
“嗤嗤。”
轻响传来,似风抽动树枝的声响,一道道鬼影转动镜面间不断碰到镜子上,化作一道青烟,在出现时,已经化成之前的模样,骑纸牛纸马,面目苍白,虽尚未变回纸人,可模样相比之前暗淡了太多。
其后驭使诸人,也都是面色苍白,之前维系在脸上的那一丝红润消去,有死气乌黑,不断缭绕眉间。
“小子,手段倒是不少,不过,你今日必死在此处。”老妪上前一步,吐息间,寒气凝霜,化作一条三尺多长的雾气长龙,‘哗啦啦’有冰碴坠落。
“谈不上什么手段。”杜林笑了一下,那些鬼物被驱逐一空,他站立了身子在叔叔脸色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说:“家宅不宁啊,我自幼便总觉得身边有鬼怪缭绕,睡得不安适,就做了一些防备,不想到了今日,倒是真的用到了。”
这话并非杜林虚构,之前木屋中,在翻找间他便发现了这一方铜镜,若是寻常人家,有一方铜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这个,有些不同。
在这铜镜上,他感受到二东浓郁的气息,且这铜镜贴在墙上,并不如其他一般悬挂,而是颠倒了阴阳,以背面示人。
面朝东北,背向西南。
“我说么,前些年鬼鬼祟祟的,屋子里始终给我一股子厌恶的气息,原来是这样。”叔叔点了点头,看向杜林的目光中饱含深意:“我自认对你不薄,那些年也确实将你当做亲子一般抚养,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原来早就有了准备。铜镜,呵呵,这等手段显然不是你自己能够明悟的,这些年间,这周边里里外外,无不是被咱们把控着,也没有什么生人进出,而你一直生活在我眼皮子下,若是有生人的气息,我自认不会感受不到。你父母丧命时,你尚在襁褓,显然也并非是他们留下的,说说吧,怎么想到的??”
叔叔说完,诸鬼怪默然,露出沉思之色,双眼在杜林身上不断打量。
肉体凡胎,日常照镜,只为梳妆打扮,可对于它们,有特殊含义。
鬼怪之物,对于镜子最是恐惧,人携带镜面,若是遇到了鬼怪,只需将背负,将镜面朝后,以一身气血生机驱动下,便可显露诸鬼怪形状,无论何种幻术,都无法隐藏。
精怪显露原型遁走,若镜中模样不变,则没有脚的是恶鬼所化,只需咬破中指,以自身阳血在鬼神镜像中轻轻一抹,便可斩妖除魔,当然,那并非没有代价,寻常人只此一下便会被镜中鬼怪吞噬掉大半的生机,虽可斩杀,其后也定当大病一场,或是久病缠身,更有甚者当场身死,精血流尽而亡。
镜中若模样不变,依旧如常,则是山神城隍而来,是善神,与人无害,可卸下防备,若是一旦使用了那等手段,必然惹怒神明,身死魂灭,遭受天谴,不入轮回。
其中多有变故,如气血充沛之人鬼神不可近身,或遇到了厉鬼,镜面无法承受鬼怪之力,可对付一些寻常的鬼怪足够。
杜林心知镜子的妙用,尤其《地皇文》中有详尽阐述,若在配合一些镇宅的符箓,无鬼怪敢于近身,可攻可守,故此明知可能有鬼,却依然毫不惧怕。之前还曾怀疑铜镜由来,如今听‘叔叔’言语,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只是这些事儿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即便是说清了缘由,对于改变目前的状况也没有丝毫作用。
他心中毫不慌乱,只因明白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有符箓铜镜在身,某说是眼前这些只是普通恶鬼,即便是厉鬼前来都能够斗上一斗,唯一担心的便是那些能够驭使他们的神明。
“也不知道那神明能力如何,不过能够承受了几百年的香火之力,又可以驭使这么多恶鬼为奴想来不差,相比白煞恐怕都相差无几,且之前几人交谈,那神明最近一段时间不断吞噬血肉,恐怕是想要重塑肉身,不能拖延,要快。”
心中想着,杜林笑了一下,对二东的叔叔说:“你不知道?”
二东叔叔点了点头,诸鬼怪看向杜林,便是不远处大强二凤三人都想他看来。
“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哭闹么?那个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这四周有鬼怪存在,你是怎么说的?‘小孩子家家,定然是想念你父母了,那些都是梦,不要告诉别人’,呵呵,现在想来,恐怕是你当年便知道了这一切吧?”
“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去么?只因为当时我见到了父母的模样,他们一再的告诫我,让我离你远一些!”杜林古怪一笑。
“不可能!”二东叔叔第一次变了神色,许是杜林那眼神给了他太大压力,说道:“肉身供奉了神明,以血肉为香,魂魄为火,已然彻底的破灭了,又怎么可能托梦给你?”
远处大强三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倒是围在四周的鬼怪听到杜林话后身子一震,似响起了什么一样。
“你当年确实见到了父母托梦?”许是恐惧铜镜,老妪上前一步,却又悄然退下,身上气息略显混乱,显然对于答案极为在意。
“确实见到了。”杜林说。
这些事儿,半真半假,二东的记忆只是片面,他通过现状逆推,本事想拖延一些时间,可见老妪如此,心中突然有了别的念头:“看几人这一副模样,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也并不清楚,不知道能不能套出一些关于那神明的事儿。”于是说道:“我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未走出,也从没有接触过外人,若不是如此,一身的本事该怎么解释?”
一句反问,几个鬼怪沉默,便是二东叔叔都低头沉思起来,片刻后,张姓老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有屁快放!”老妪大吼:“少做这种故弄玄虚的事儿。”
“咱们祭祀,只知道血肉被神明吞噬,魂魄不如轮回,可不入轮回便一定已经泯灭了么?”张姓老者笑了一下,对二东叔叔,那老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瞬间明悟,不动声色间悄悄退后一步,张姓老者继续说:“不入阴司,不可转世,一来可能是魂魄已然彻底的泯灭,再无转生的机会,而来……也有可能是他老人家将所有魂魄封印己身,神体淬打,以求将那些东西彻底融入自身,你们还记得,约十年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老人家沉寂许久,甚至让咱们都差点以为自己解脱了,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那一段时间很长,可之后又受到召唤,而自召唤以后,他所需血肉变得更加旺盛,而对于魂魄,却不在那么渴望。”
老者说完,几鬼怪陷入沉默,显然都记起了曾经,便是二东叔叔也点了点头,那一段时间正是他善待二东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过去了,也是他记忆中最欢快的日子。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杜林心中一喜,老者说的虽然模糊,可对于那神明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完全不知,且更让他注意的是,那老者口中的‘东西’。
魂魄,在他的眼中,只是东西。
“嗤。”
他手臂一晃,那镜面猛然转动,一身气血之力运转下,一道自火光照耀而来的光芒猛然照相其中一个鬼怪。
“疾!”老妪,二东叔叔,张姓老者几乎同时动身,手指掐动间,身前纸人化作一道青色火焰,向杜林袭来。
“啊……!”
位于西方一个鬼怪发出一声惨嚎,其身上在那光芒照耀下,瞬间有一道碗口粗细的窟窿穿透胸前,他身子猛地虚幻起来,黑烟滚滚之间,不断有阵阵哀嚎传出,而在那窟窿的四周,更有一丝火焰燃烧,不断向外扩散,只是一会的时间,黑烟消去,哀嚎停止,原地上只剩下了一缕青烟飘荡。
“找死。”
“咔!”
三道火焰来临,杜林自怀中掏出三张符箓,嘴巴闭合间挥手一甩。三道符箓迎风变化,在空中迅速变成了一口大锅,两者相撞下,发出一声脆响。
“这小子难缠,一起上。”老妪大吼一声,其余鬼怪皆快速上前,在大强身边,有鬼怪立即补齐了西方位置。
“大强,想好了!你死他活,你活他死!”二东叔叔身子移动间,对大强吼了一声。
七人,呈八卦方位站立,另余一方,被坟茔鬼门占据。杜林被几人围在中间,手中铜镜不断变换,一张张符箓在手中快速浮现。
“嗤。”
“嗤嗤。”
一口口大锅出现,沿着镜子光芒的方向,有一个个鬼神所化作流光被阻挡,发出阵阵声响。
“找死!”
杜林双目冷冽,见几人脚踩阵法,挥手念咒间,便有一道道鬼火浮现,快速疾驰而来。
“莫不是真的以为这些手段便能够破了我的气血?”
七鬼面色略变,踏步间,不断有鬼火消失,化作了阵阵轻烟消散,便是那纸人纸马,也在拼斗间暗淡许多,阴风旋绕间,有阵阵绿色鬼火不断在四周笼罩,浮现,照映诸鬼神之间若隐若现,如同阴司鬼蜮一般。
“不行!”老妪立身站定,脸色阴晴不定,一身气息肉眼可见的不断缓缓,忽明忽暗,显然之前片刻之间,已经收到了一丝的伤害。
“这人,的确古怪的很,从未出过村落,也从未与外人有过接触,即便如他说讲述的一样有父母托梦,也不应当如现在一样难缠。”张姓老者点了点头,应了老妪一下后,狐疑的看向二东叔叔:“除非有人使了手段,让他知道了咱们的弱点。铜镜辟邪,本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一些山野乡民都一清二楚,可这样的事儿,却绝对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老者说文,诸鬼神沉默一下,看向二东叔叔的目光中略带诡异,其中站定东南方位的一中年女子对他责问道:“我等都是鬼仙之体,在这种东西的限制下,便是十之一二的能力都无法发挥,反倒是你,至今肉身尚未泯灭,依旧保持阳间真身,而如今所面对的,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其中曲折,是不是需要向我等讲述一番?”
“呵呵。”
二东叔叔大笑:“自己无能,想要以此推卸责任?也不看看我是不是那么好惹的。”
说着话,他脚下一顿,向后一扯,手臂在身前快熟划出一副山川模样的草图,那草图上,有阵阵鬼烟勾勒出了山川河流,远远看去,如同真实。
“江山图?!”
老妪面色大变,对二东叔叔怒吼:“混蛋,这等手段,是先祖传承保命的本事,是用到自己人身上的?此事过后,我定当亲自向神主请责,你最好期待万无一失,否则你就是功败垂成最大的罪人。”
“好大的口气。”
二东叔叔怒吼一声:“眼见不敌,将所有的错误归在我的身上,妄图以这样的方式躲过神主的惩戒,你们以为,真的这般简单?
我说过,他一身本事并非来源于我,信与不信你们随意,到了神主面前,他老人家自有决断,不需你们多言。至于铜镜符箓,专克制鬼神之物……”他顿了一下,看向几个鬼怪,目光中带着不屑:“自己愚笨,不懂得金蝉脱壳的道理,死了也是白死,与我何干?”
“蝼蚁尚且偷生,为生下去,可以付出诸多代价,可你们为了长生,一心向死,死了也就死了,自己愚笨,怪的了谁?”
“你……”
“找死!”
诸鬼神大怒,二东叔叔赛然一笑,毫不理会。
“啰嗦!”
杜林眼见几人掀起了争端,铜镜快速转换间,又有三个鬼神男女瞬间化作轻烟,只是那阵法中刚一出现一丝的缝隙,便迅速有人上前密布。
“杀就是杀,走就是走,这个时候内讧,真当你们爷爷没有手段一起收拾了你们?”
“杀!”
“嗤嗤嗤!”
天间,大锅悬空,转动间猛的一颤,颠倒了方位,其中迅速有无数纸人所化鬼神被扣在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