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中,有巨大光亮升起,正散发着杜林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气息。
“阴煞之气?”
“不,比阴煞之气浓郁了太多。”
杜林侧目,心中升起一丝惧意,胸腔中,阴司令牌猛地颤动几下,似对那气息极为渴望,可杜林不敢向前,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张武说还有一刻钟,显然并非骗我,那么现在,这世间提前了?!”
张武并未说谎,杜林相信,他若是想要留下自己,只需要将这一切消息隐瞒就可以了。自得到消息后,杜林脚步一直飞快,除了吞服丹药之外,没有一丝耽搁,那么只能理解,这一切的时间,被两宗门提前了。
那一道光亮,给他一种恐怖的感觉,心间似有声音不断提示自己,一旦靠近,绝无生机,这是修炼了六识之后的一种灵识,对危机判断更加的敏锐,直接。
看得到的危机。
杜林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在那道光芒升起瞬间,纵地金光穿梭中,世界规则正变得紊乱,不似之前那般的稳固。他只是轻轻回头一撇,便见到了那片光束的周边,有无数丝线缠绕,而光柱如利刃一般,正将一片片连城一体的丝线劈开。
“它在重塑规则,重塑这片世界的规则。”
那些规则乱流中,恐怕他还没有靠近,便已经被那些散乱,斩断的规则之力轰击的神魂俱灭。
“嗤!”
又一道光束升起,在一片世界之中,那些规则变的愈加紊乱。
“该死!”
“该死!”
杜林不敢丝毫犹豫,只想快些离去,他不想被困在这里,这片秘境中,他想要从无尽雾海,进入真正的西洲,真正的中土。
可那规则紊乱之下,纵地金光在穿梭之中,受到了总总约束,一道道紊乱的规则切割下,肉身上有一道道血痕浮现。
鲜血喷涌。
距离无尽雾海,仅有不到七里距离,而纵地金光每一次穿梭的距离,变成了一息一次,一次五丈。
“嗤!”
又有一道光速升起,大半整片天地在三道光束的搅合下,呈现三种色彩,不断的转换,吞噬。而杜林穿行的速度,再次下降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办法,比如,凭借肉身之力强渡,可那样,依旧收到规矩困扰,比纵地金光穿行的速度慢了太多。
“嗤!”
第四道光柱升起。
“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啊,我的孩子。”
“是末日么?末日真的到了。”
四座城市毁灭,城外有无数人正在哀嚎,可更多的,便是哀嚎的时间都没有,便在睡梦中彻底的死去。
草木疯长,枯萎,一息便是春秋,快速转变。河道断流,兴衰更迭,在几个呼吸中瞬间发生,一年四季交替而行,漫天雨水还未落下便已经化作了冰雪,眨眼间又变成了冰雪。
有人从孩童瞬间老死,有垂垂老矣者一身死气尽去,变成了少年模样。
第五道光亮升起时,杜林距离无尽雾海只剩下不足两里,可此时,世界紊乱下,他只能徒步前行,速度缓慢。
哀嚎声似在整片天地响起,天雷滚滚,大地几次沉浮。
杜林脚下的眼前的土地,有的瞬间变成了高山,又瞬间变成了山谷,为他前行的路平添了许多困扰。
三百米。
两百米。
五十米。
近了,更近了。
杜林咬牙前行,身上早已是伤痕密布,此时他一步只能走出正常的步伐,甚至因脚下土地变换的原因,有时几十步都无法穿过一米距离。
五米。
三米。
成功的路,就在眼前,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一咬牙,运气之下猛的向前一跃。
一米!
他的脚尖已经顶到了这世界的边缘,能清晰的感觉到无尽雾海凶厉的气息和略显潮湿的水汽,可就在这一瞬间,第六道光亮陡然出现。
“咔!”
一道光罩形成,是世界的壁垒。
杜林回头,目光无比的阴狠,有阴煞气息在身上快速缭绕,一身鲜血下,如魔神降世一般。
“死!!”
……
马哲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愚笨,这些问题,似越听便越觉得玄奥。
“算了,几次提问,已经使长老有些不快,若是继续询问下去,恐怕会让人产生厌恶。”
心中念叨着,他闭口再不提问。
他天资本就并不出众,多亏多年前在那秘境中得到的一分机缘,才使得自己有了如今地位,神通大境距离他过于遥远,且时空大术本就是神通大境中最难以明悟的术法。
六道光芒,交织的愈加紧密,渐渐的,如同镜面一般形成了一道屏障,雷霆轰鸣,一次次劈在那一片光罩之间,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长老。”刘思远沉默一下,见到眼前的景象,又听了落魄中年的话,似有些明白了,又似一片混沌,他开口问道:“既然五行之气可以切割空间,那么所谓的空间大术,是否就是五行大术的一种变化呢?”
落魄中年摇了摇头:“不是。”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有什么不同呢?”
“五行大术能看的到,摸得着,只需专研,机缘巧合之下陷入顿悟中,可以明悟。而空间大术,难,难,难。”
落魄中年连说了三个难字,道尽了其中困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五行中,天五行风雨雷电劫,一切因天而定,有迹可循,根据奇门遁甲术可详细推断出出现时刻,肉眼可见,虽不受掌控,却能明悟,修行。
地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平素修行中,所使用的丹药,术法,兵刃,多在与此,日常所见所闻,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出现,更可通过阵法使其释放出无尽威能,也是三种五行中,至今被人专研的最为彻底的。
而人五行,是福禄寿病灾,出生伊始,便已在人体内生存,修行之道,也就是在修行人身五行,增福,添禄,去病,减灾,寿无限。”
刘思远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明白,想了一下又问:“那空间呢?什么是空间?”
“空间?”
落魄中年叹息一下,这一次并未直接回复,而是略显犹豫。不单单是他,便是张绣,童子,光头三人,流露精气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暗淡了一丝。
“空间是距离吧?”张绣有些不确定。
“我理解的空间,是天地之间的距离,是山海间的距离,同样也应当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一份距离有高有低,有长有短,交错之中,就形成了这一片空间,跨域了空间,可瞬息万里,可飞天遁地,同样的,也能够使那些距离变得无限漫长,无限宽广。”
光头摇了摇头,并非否定,而是对于空间之术,他涉猎不多,不似身边三人一般,魔障了一样,整日专研时空大术。
“不是。”童子肯定的说。
“空间,空间,在于空和间两个字,间是间隔,是距离,可师姐你的理解中,却少了空这个字的理解。
什么是空?空无一物是空,空空如也也是空,空本不存在,可当它与间相结合时,便成为了确实存在的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真实存在的物体。
上下是间,前后是间,左右也是间,所以空间应当是无限大,也应当是无限小,真实存在而有不存在的。”
落魄中年听到了两人说话后,足足思绪许久。
天间,那六道巨大光芒依然消逝,并未彻底消失,而是融入了那一片壁垒之中,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
“咔!”
雷霆闪烁,天地轰鸣,由北域切割而成的世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眼看在雷霆中即将消失的瞬间,却突然在壁垒上闪过了一道清晰的符文。
电芒中,那符文光芒万丈,尤其一道道雷霆在壁垒上轰鸣之后,似那一片天地都化作了巨大雷池,震撼异常。
几人相聚两里,清晰可见身边有雷霆闪过,可那雷霆落在身上,落在地下,却不具备任何威能。
“是空间的符箓。”光头笑了一下,似对刘思远和马哲解释一般:“前些年清羽,玄月,便曾暗中商议炼制一片真正的秘境,只是因一些事儿耽搁了下去。
这符箓,是当年我们两门从中土丹霞谷中,花了巨大的代价换取来的,前几日魔头出现,有恰逢中土试炼的日子渐渐近了,共同商议下,才下定了这个决心。
这片天地,自此三年时间,便是你们真正的试炼场所,那魔头是你们的试炼石,这北域中人是你们的试炼石,包括你们之间的所有人,自进入这片天地之后,就都是彼此的试炼石。
生死无论,只要你们能活着走出这片天地,无论何人,在进入中土之前,都将得到宗门资源全部的倾斜。”
“丹霞谷?!”刘思远惊呼一声。
“可是五宗一谷中的丹霞谷?”马哲同样震惊:“丹霞谷屹立中土万年,传闻中是五宗一谷中最强大的存在,其中更保留着真正仙人的功夫,即便早已灭绝,曾经执掌天地的佛门经意,听闻其中都有数部之多。”
光头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试炼等问题,刘思远两人早已知晓,可这眼前的符箓和传闻中最神秘而强大的丹霞谷联系到了一起,还是让两人感到吃惊。
丹霞谷并未闭谷,相反的,即便是西洲小门派,修行世家,都清晰的知道丹霞谷处在何地,可那一片地域,在多年前早已经被人设为禁地,任何胆敢靠近者,只要未得到丹霞谷的邀请,无论何人,绝没有希望活着走出来。
虽中土五宗一谷高高在上,可丹霞谷更像是高出五宗的独立存在,其门人弟子收录,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可能是将死的老者,也可能是初生的婴孩,可能是一门天骄,同样也可能是奴隶仆役。
马哲,刘思远不知道为了得到那一份邀请,宗门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绝对是出了一次血,虽谈不上伤筋动骨,却是可以肉疼许久,缓和许久。
“空间,应该是相交的。”
正当马哲,刘思远两人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落魄中年突然叹息了一声,双眼看着不远处那定在了原地,被世界壁垒笼罩中,正缓慢消失的新的秘境时突然说。
“都说山无常势,水无长行,空间,也应当各种规则形状的,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彼此间相互牵连,交接,融汇,就像我们眼前所见到的这样,当那一片秘境被切割了之后,便是新的空间,有新的规则,新的一切。
草木可以是空间,砂石同样也可以是空间,空间是无形的,无限大,也无限小,无限多,也无限少。”
落魄中年人说完,再次沉默,低头不语,童子和张绣却觉得他这话中并不贴切,更是偷换了许多概念,看似解决了刘思远的问题,却巧妙的说了一堆废话。
可正因问题太多,也太过笼统,两人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或者说见到了那落魄中年再次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们明白,即便出言讽刺、反驳,也不会再得到任何回复。
“轰。”
那一片天地,渐渐变得隐蔽起来,在六人的身前,那一片世界壁垒正在慢慢的凝实,只是一会时间,雷霆退去,世界壁垒变得一片漆黑,似天地的尽头被一道无形墙壁阻隔。
“进去吧!”
张绣指着世界壁垒对马哲,刘思远说:“规矩,已经给你们讲述了太多,这些年间,宗门的功法,你们也学到了许多,不论强弱,这都似你们此时必须需要走的路,无论生死,这一片天地从你们进入之后,会封闭三年。
三年后,无论是谁走出,都会成为清羽,玄月的传承弟子,路就在眼前,是生是死,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是!”
刘思远,马哲两人对张绣,落魄中年,光头,童子分别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片刻后,在两人带领下,千余人跨步走来。
脚步声如闷雷,带着无双气势,似一柄柄出窍的利剑,一往无前。
四人对视一眼,各自口念咒语,双手掐诀,挥手间,世界壁垒上猛然的浮现出一道两丈多高,足有十丈长短的巨大门户。
“进!”
童子大喝一声,人群快步踏入。
“咻咻咻。”
一个个人影,化作了一道道流光,只是三五个呼吸间,四人的身边便只剩下了被踩踏成绿泥的野草。
风吹过,带着荒草的清香,在门户关闭瞬间,马哲回头看了眼那片熟悉的山林,心中暗暗发誓:“三年后,我会回来。”
“咔!”
世界闭合,两个世界最后的那一丝光亮,正巧落到了落魄种男人脚下的那一片泥土中。
在落魄中年的注视下,正有一颗荒草在缓慢的成长,抽叶,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