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且深邃。
世界壁垒前,杜林吞服了一粒丹药,将自身的气息调制平和。
血肉滚动间,一道道血痕肉眼可见的愈合。
世界规则牵动下,这一片天地还在快速的转变。
一道道规则破灭,又有一道道规则新生,沧海桑田只是瞬间。
“噗。”
眼前着一片片山林枯萎,新生,不远处那一片经过的坦途已经变成了一处山谷,潮起潮落。
他身边,同样的,有道道规则在破灭与新生间不断演化。
“天地规则从来都不是一层不变的,就像三魂一般,魂是固定的,可能力不同,会根据不同人的选择,走出不同的道路。”
一道紫色的丝线在他身上‘噗’的一下穿梭而过,杜林一身气血迅速的消散,枯萎,几乎只是两个呼吸之间,就变得如朽木一般。
方圆之内,天地之间,随着规则的变化,他的肉身不断枯萎,重生,就像那些草木有隆冬盛夏一般,一次次的转变只为了更适应新的规则。
“这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凭什么让我去适应,去习惯?”
“我不甘!”
“只是差了一点,就能真正的走出这一份天地,”
规则变换之中,一身的气血不断崩溃,重组,杜林坐在原地,不断感悟着那一丝残留在肉身上规则的气息。
“轰。”
天地七变,经历了七次生死,七次枯荣后,世界的规则终于再次的趋于稳定。
杜林慢慢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烁,有一丝规则之力浮现。
他脚步一动,穿梭之中,跃出足有十几丈的距离,身上金光一闪,纵地金光下,再出现时已经是五十丈开外。
“原来,这就是规则。”
……
山林,无边无际,少有人踪。
“这还是北域么?”
马哲,刘思远等千人进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熟悉的模样。
山河重组,沧海桑田。
“规则的变化,居然如此恐怖?”
这样的声音,不知在多少人心间响起。
修士讲求与天争寿,可只有见到了天地真正的力量,才能够明白天地的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道,与天地相比,我们太渺小了,这样的变化,即便是神通大境在面对时,都没有生还的希望吧?”有人说。
“这位师兄,恐怕是对于神通大境有什么误会啊。”有人嗤笑一声回道:“不说其他,据我所知清羽,玄月两宗,就有办法能够让门下的弟子在这规则变化中安然无恙。而你说的神通大境……”
他人摇了摇头。
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刘师兄,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目的?”马哲问。
刘思远摇了摇头,目光中略显茫然:“不清楚。”
“不清楚?”马哲有些不可思议:“临行前,几位长老可是一再交代的。”
刘思远叹息了一下:“正因为如此,才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马师兄呢?”
两人称呼略显混乱,相互称呼师兄,这与两门之间的关联有关。
马哲略沉吟一下,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刘思远似有些迂腐,进入之前,长老已经讲过了规矩,这些人无论是本派弟子还是他人,都是为了中州试炼而来,这里面的危机想必早就明白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过上一会时间,我就找一个机会离开。人越多,也就失去了试炼的意义,同样的,各怀鬼胎下,人越多,危机也就越大。”
他左右观测间,果然已经见到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有人离去,有人选择暂时观望,又向前走了一段时间,马哲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就此离开。
看着马哲远去的背影,刘思远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果然是暴发户啊,还是缺少了真正的底蕴。”
“试炼,又谁曾经说过试炼练得只是修为?”刘思远仰头看天,日光有些刺眼,身后,断断续续的相继离去了百人:“人越多,越是安全,同样也越是危险,道理我自然明白。可这驳杂的人心,又何尝不是一次试炼?”
人心难测,人心凶险,有人能将世间的一切推断的清清楚楚,却从没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人心。
试炼是一场修行,修行面对生死危机的决断,修行在面对危机时所能爆发的潜力,修行福泽,修行机缘……
人心,也是修行。
……
杜林没有刘思远一样的感悟,略显迷茫。
此时他就站在辽城原本的城墙处,这里已经变成了半片山林,半片湖泊。
水岸边,依稀能见到一丝辽城曾经的痕迹,略显苍凉。
伸手,在水中捞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碎铁,上面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牛记’的字样。
“那些居住在辽城的人,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吧?不过也好,一瞬间的死亡,总是少了恐慌和惊惧,没有痛苦。”
手掌在铁片上轻轻擦拭一下,杜林随手一仍,抛入水中。
悲剧就在眼前上演,可他并没有一丝的怜悯,这片城市中的人也许无辜,可他们,却都在曾经,为了所谓的机遇围杀他。
杜林不觉得他们死的冤枉,当站在这片土地上,掀起了所谓的‘诛魔’,这里便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若是实力允许,他甚至不介意将一片片城池亲手毁灭。
可心中,仍有怒火!
“我是魔头?”
“我杀了几人?他们……又杀了几人?!”
心有煞气,杜林面色异常平静,甚至回想之前总总愤怒的表现感觉可笑。
“想要杀我?”
“不想我离去?”
“我不知道谁对谁错。”
“我不知道谁善谁恶。”
“我知道的是,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他们……就要去死!”
有一只巴掌大小不知名的鸟,红顶白翅,如流星一般穿入水中,片刻后,口中有两条一指多长小鱼,只是还不等它享受胜利的果实,自河面上,有一怪鱼满口牙齿,瞬间将其吞噬。
杜林轻笑一下,迈步离去。
……
“砰!”
尘土飞扬。
一个身穿淡青色道袍,身子健壮,面容英俊的少年站在一片荒漠之间,长剑上,有鲜血滴落。他嘴角轻轻向上翘了一下,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
可那笑容,却显得无比阴森。
他脸色煞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而脚下,血流一地。
“死!”
冰寒的声音,仿佛在九幽升起,少年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缓缓倒地。
高彤的手掌在衣衫上轻轻顺了一下,掸去了一身尘土,也抹平了衣上的褶皱,可那几点血滴,却似梅花一般绽放,无法驱除。
“还是懈怠了。”
她轻声自语,声音中没有任何的起伏。
“长久的安宁,已经让我堕落到了这等地步?此时,那些人想必已经进来了,中州是我的梦想,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任何人。
他们,都是敌人,敌人,都应该去死。”
任何拦在身前的人,都应当为她让出道路,这是她十岁开始就明白的道理,长刀下,所有拦路的人都必须让出道路,这是她这些年间所一直坚持的。
在原地调息片刻后,高彤起身离去。
从不远处山间出现一丝风,初时很小,却很快的呈风卷残云之势。
漫天烟尘,那风,那烟尘,却始终在高彤身后三尺,如刀切一般整齐。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浮现出了张武的模样。
“危险。”
张武的面庞在高彤脑中浮现,她为他打上了危险的印记。
……
“还不走?”
如老僧入定,从天地惊变开始,张武便一直不曾动弹。
岁月变迁,兴衰更跌,一切,似都与他毫无关联。
身边的草木死了一茬又一茬,身下的土地起伏间变成了丘陵山谷,他一直都牢牢的坐在那里,就像身下有根一般,将他的身子固定。
“师兄何必如此绝情?我的命是师兄救得,自然要跟在师兄身后,且如今这里这么危险,师兄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双眼血红的狂徒?”
付芷兰盈盈一笑,掐断一枝不知名的野花嗅了一下后,放到张武的身边。
“师兄,你闻闻,这花很香。”
张武闭目,口中诵经。
过了一会后,她有采摘几样野果:“很甜,师兄你尝尝。”
张武依旧如常,不动如山。
“师兄何必如此?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付芷兰略显委屈,双目通红,有泪水酝酿。
“你放走那魔头时,我还没有沉睡,亲耳听到了你们交谈的一切,我若真的不安好心,只需要将所见所闻道出,即便有刘殿主维护,这天下的人恐怕都放不过师兄,不说其他,便是彦斌的身死,清羽门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张武眼皮轻轻动了几下,付芷兰心中一喜,继续说:“何况,你与高彤的话,我都听到了。”
“‘大风门’,刘长老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大风门,若是知道了师兄已经暗中投靠了大风门,恐怕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吧?”
似阐述,似威胁,可付芷兰却始终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和张武说话。
“你尽管去说。”
张武终于睁开了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机械的说,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你不是蠢人,相反,太机灵了。”
他很少却轻易的评判他人,倒并非是惧怕得罪了什么得罪不起大人物,有玄月宗,刘景升这两块金字招牌,整个西洲中,不能得罪的人,不多。
只是素来沉默,也不喜背后妄议他人,有些事儿,只需做到心中有数就好。
付芷兰的话,对他照不成任何的威胁,刘景升嫉恨大风门,可他需要三年以后才能走出,这三年间发生什么事儿,没人能够确定。
他也许死在了这里,那总总的威胁,自然不再是威胁。他也许活着走出去了,可真正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刘景升也不忍,不能再对他下杀手了。
终于听到了张武的回复,付芷兰面上一喜,可很快的,当他全部说完之后,她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太机灵了,不是一个好的评价。
就像她在张武心中的形象一样,太机灵了。
机灵,就多了诸多变化,也多了诸多不可掌控的因素,而张武和刘景升一般,是一个有规矩的人。
……
“我见到时,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一个略显阴柔的青年,指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人,刘思远站在他的身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是站东刘家的。”
“没错,是刘威,我认得,这些年在站东名声很大,有人称呼他是刘家复兴的希望,一手家传的《摔碑手》练得炉火纯青,却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这可是一个真正的狠人,本是家中庶子,不受重视,父母更是因他好勇斗狠惨死,听说之后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到了开窍后期,站东陈家满门一百三十一口无一生还,其中更有化灵大修也死在他的手下。”
刘思远身边,有一圈人围拢,指指点点。
他低下身子,轻轻观测。
肉身依旧温热,没有任何伤痕,脸上带着笑意,脸色略红。
“很古怪,见不到任何的伤痕,同样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之前呼喊了几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走近时,还以为正在打坐,便没有打扰,可过了许久,他依旧如此,我觉得不妙,便上前查看,这一看才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阴柔青年说。
“什么发现都没有?”刘思远问。
“没有。”阴柔青年肯定的回复:“至少我没有见到任何外人出现的痕迹。”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左右看了看,瞬间拉开了一丝距离,眼中少了好奇,多了防备,双目不断左右探视,没有恐惧,从一双双眼睛中,明显可以看出更多的是激动,是兴奋。
二十郎当,年少方钢,在每一片地域中,都是天骄一般的人物,自然不会担忧这样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倒是要看一看,是那个兄弟下的狠手。”
“有这般能力的,相比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何必躲躲藏藏的?”
“用毒的好手若是有心,到的确能够造成现在的局面。”
“我身边倒是没有这样的人,不知道哪位兄弟认识用毒的?”
人群中,略显嘈杂,却也只是低声谈论。
“这么说,这人应当就在我们中间?”刘思远问。
“应当是的。”
阴柔青年的回复并不肯定,
刘思远嘴角略微一翘:“留在这里,果然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