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飞道:“日前我们两家打生打死,不知许老前辈何以要邀晚辈饮酒?莫非是要和谈了?”
许云浩笑道:“老夫大老远从汴梁来,为的便是这个,折花会与梁上君子双方已经死伤了不少人,不可再让其他势力渔翁得利了。”
许云浩在推测出风莫悠和魏舍常可能是同一个人之后,便想着是否能有机会,将折花会与梁上君子台面上的矛盾给化解,之后了解到戴文飞参与了泰山血战,便命人注意戴文飞的动向,掌握戴文飞一众人的行踪,算好时间,便在今日来到彭城,设计下了今日的相见。
若要和谈,搭上戴文飞这条线算是不错的选择。
另外,许云浩也想着探听有关起死回生之法的情况,这不单是要复活方辉,使金曦重新得以为己所用,更是要掌握此法,以备不时之需。
“呵,”戴文飞笑道:“堂堂折花会会主,也有求人的一天!”
许云浩笑道:“这不算是求,若是小友可以将老夫引荐给令师,自是大好,若是不愿,老夫却也不为难,只希望小友看在今日这小小宴席的面子上,莫要从中作梗。”
“折花会对某连番追杀,这可是要命的嫌隙,这么小小宴席,可是化不开生死之仇!”说着,戴文飞举起海碗,让侍者再倒满一碗酒。
许云浩笑道:“小友不也杀伤了我折花会许多人?近日来,我折花会的损失,大多是因你。”
“此二者可不能等价换算,况且你手下的人伤了我二位师妹,还数次差点伤到我的女人,杀伤我梁上君子之人也不少,这该怎么算?”
许云浩笑道:“世上无永恒之仇,只有永恒之利,你我此回,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易,不知小友是否认可?”
“确实,”戴文飞点点头,却又冷笑道:“但今日我可以因为利益而放下仇恨,来日你也可因利益而背后捅刀子,如此不靠谱的交易又是如何?”
“至少如今对于你来说,可以少上许多敌人,若是我折花会与梁上君子和谈成功,甚至结盟,到时昔日之敌也可称为未来之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小友说是吧?”
“话是这么说,”戴文飞让侍者再满上一碗酒,道:“但是狡诈的敌人可以让人警醒,狡诈的朋友却让人心有不安呐......”
“哦?”许云浩见戴文飞意犹未尽,话语间虽有拒绝之意,却无决绝之态,便也让侍者满上一碗酒,等着戴文飞把话说完。
戴文飞将一碗酒喝尽,叫了声“爽快”,随后道:“折花会之中,不乏光明磊落之辈,如那敖蔚瀚、金曦、闻泰,为何你这会主却是狡诈?如今竟是空口白话便想让我放下仇恨,若是我帮了你,你却转首便说‘忘了’,我又该找谁说理去呢?”
闻言,许云浩心道:“好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倒是小看你了!”当下道:“不知小友提的要求是什么?”
戴文飞放下碗,身子前倾,靠到桌案上,道:“我戴文飞便只有一个要求......”
许云浩笑道:“是何要求?”
“请折花会主许云浩与我斗上一场!”
闻言,许云浩哈哈大笑,一高兴,便把一碗酒饮尽,不顾胡须沾酒,大呼“痛快”,道:“‘沽鲸钓客’果然是‘沽鲸钓客’,老夫便答应你了!”说罢,又是忍不住大笑。
笑了一阵,许云浩又道:“既然要来上一场,不知小友要选择何时何地又要如何比试呀?”
“三场,”戴文飞一手伸出三指,道:“久闻折花会主‘洗云身法’非凡,第一场我们便比试轻功脚力,出彭城北外五十里地,先到者胜一局。”
“好,那第二场呢?”
戴文飞道:“第二场,你我施展全力,分胜败,生死由天。”
“哈哈哈,这可不成,小友若死了,老夫不单得罪令师,若老夫死了,却是大大的亏上一场,得不偿失。”许云浩笑道:“第三场呢?”
戴文飞道:“第三场且先记着,来日有机会,必当讨教。”
许云浩闻言,心头灵醒:“这第三场是绝对要分生死的了,若是日后我与他再生矛盾,便是第三场开始的时候!”当下笑道:“既然如何比试已经分清了,地点已明,不知前两场何时开始?”
戴文飞笑而不答,只是拿着起身“鲲鹏”,并让侍者倒满一碗酒。
许云浩见状会意,也起身让侍者倒满救,笑道:“哈哈,择日不如撞日,当就是今日开始了!”
戴文飞笑道:“一碗饮尽,第一场便开始,可好?”
“好!”
此时,两人的海碗里已倒满了酒,遂举碗对干,些酒洒落,滴在桌案菜肴上,各自仰头豪饮,不顾襟领沾酒,喝完,倒碗示意。
两人相视大笑,下一刻,两人身影倏然闪动,酒碗未落,两人已出窗户,飞檐踏瓦,刹那无声!
下一刻,酒碗落下“啪嗒”碎响,疾风方启,扬退四名侍者!
长街上,两人旗鼓相当,飞迅胜疾风,往往两人掠过,过了片刻,下头路人才感觉头顶有疾风驰来,一阵惊诧。
两人未竟全力,却也在数十息内来到城北城墙边上,遂飞身纵跃,蹬墙而过,随后一步踏空,凭虚御风!
此时,两人已经施展全力,一者若鲲鹏雄起,扶摇而上,不知其所止;一者若腾云之翔龙,逍遥畅游。
不片刻,五十里地已至,竟是由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两人各自落地,扫风扬尘,许云浩捻须笑道:“哈哈哈,老了老了,却与你这刚刚破顶先天的后生旗鼓相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戴文飞收鲲鹏在身后,笑道:“若是年轻人不能超过老人,那人可就要灭亡了!”
“说的也是。”许云浩点点头,道:“小友,可是要开始第二场了?”
“是,不过前辈没有兵器,故晚辈也要收了兵刃。”
许云浩笑道:“之前怎不见得‘沽鲸先生’称老夫前辈?”
“尔虞我诈,兄弟亦成仇;化敌为友,自然称‘前辈’。”戴文飞亦笑道。
“好,那边开始吧!”说罢,却见许云浩化掌运势,刚柔并济,深威莫测,如矫龙蟠,如惊鸿翩,气若渊海。
戴文飞摊开双掌,先天气发,若不算四季随心红枫满路时与风莫悠对上那一场,他这是破顶先天后,首次对敌施展“惊涛骇浪三十六式”,而今一聚势施展,便让人如感面临滔天巨浪,只觉近身渺小至窒息!
只见,两人身未动,意交锋,排云之龙、扶摇之鹏在两人无声对视之间,若隐若现而交锋!
下一刻,两人身影同时一动,刹那交汇,激荡出最壮烈的奇景——草木掀翻,土石飞扬,气荡乾坤!
宏劲中心,两人刹那百招过,狂浪对柔云,转眼便是万般险象!
千招之后,两人各自退却,收招敛气,重整旗鼓。
戴文飞心道:“不愧为破顶先天数十年的高手,经验老到,纵我有师父所传授的理念也占不得上风。”
许云浩却想:“此子当真不凡,这才破顶先天多久,竟是招招算计,步步稳健,若再过不久,我恐也不是对手......”
两人各自凝息片刻,却又有了新的动作。
“前辈,注意了!”戴文飞右手空抓,先天罡劲勃发,凝作“鲲鹏”之状,随他手一动,猛然杵地,铿然有声。
“老夫以‘探云手’成名,可却不是只会‘探云手’,小友可看好了!”
下一刻,却见许云浩运招生风,最后汇于右手,并出剑指,先天真气勃发,只见三尺剑罡赫赫生辉,无上神威,震人心魄!
许云浩横剑罡在侧,冷声道:“老夫的剑法也不差!”
戴文飞见状,双眼一眯,道:“‘玄威神剑’!”
“正是!”
话音刚落,许云浩旋身飞进,剑舞如暴风掠境,肆虐强袭而来!
“玄威神剑”乃是数十年前,“隐帝”韩半天横空出世时,那一任折花会之主直缨韩半天神威所使用的武功,虽最后惜败,却也得了韩半天一赞:“威势凛凛,不差!”
戴文飞再出“圣气金刚杵”,横扫直挥,宛若金刚降临,大开大合;巧转运势,恰似旋叶翩飞,玩转天地。
两人强势交接,虽各自使的是罡劲,却在碰撞间擦出飞溅的火花,一招一式皆威力无穷,一招一式皆臻化绝妙,身影交闪间,再过千招。
两人身影分开,各自重整气机。
戴文飞道:“前辈,这一合不尽人意啊!”
许云浩笑道:“确实,老夫不常用剑法,虽说剑法不差,但也是不如施展‘探云手’时尽兴。”
“晚辈所说非是如此,”戴文飞摇摇头,道:“而是这剑法并不适合前辈,否则如今当时前辈暂胜一筹。”
“何以见得?”
戴文飞道:“前辈的‘探云手’施展起来,刚柔并济,可翩若惊鸿,亦可已可矫若游龙,而今施展这‘玄威神剑’,不见神威凛凛,也不见之前刚柔并济,反见刚与柔之不调而生暴虐,可见这剑法并不适合前辈。”
许云浩哈哈笑道:“这老大不小了,反倒被你这年轻后生教训一顿!”随后脸一肃,道:“那我就用别的剑法,保证让你惊艳的剑法!”
话音刚落,却见神威转换,化而为柔云无常,剑舞翩翩,无影踪幻,恰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晚辈也要动用至强之招了!”却见戴文飞收去先天罡气所凝成的杵,运招化式,手中掐诀,只见方圆生出两道剑罡,纵横捭阖,绕转灵动,却是当日直缨击退“月老”之强招再现!
许云浩见状,心道:“传闻泰山血战那日夜里,有一传响百里的毁天灭地之声,看着威势,应当便是戴文飞此招所致!”
戴文飞正色道:“前辈,晚辈以至强之招敬你!”说着,只见他的武道真意化显,腾空而起,化为鲲鹏,霸气万方!
此时,他的实力已经比当日对阵“月老”之时强上不少,虽已无当日至悲至痛之心意加持,却也爆发出了极为强悍的力量,卷风荡云,似可毁天灭地!
下一刻,戴文飞招纳这双剑罡横旋直向许云浩,武道真意与强悍极招轰然同出!
此时许云浩还未展现武道真意,他那柔云一般的剑式,面对戴文飞的强悍极招却是如此的渺小。
许云浩看着眼前“庞然大物”,心道:“那我也让你惊艳一番!”随即,只见他的武道真意也昂然而现,似虫化龙,昂然高啸,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柔云一般的剑式也随着武道真意加持,威势暴涨,刹那间,万事俱备!
许云浩飞身而进,剑式如云随风,逍遥洒意!
轰然间,鲲鹏搏龙,强招相撼,震惊方圆数十里!
却见,许云浩剑出无我,衣袂须发飘飞间,旋身转式,“哐啷”两声,破去戴文飞极招先头剑罡,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他知道,戴文飞后招将至!
只见戴文飞双手凝剑罡,再次冲上,与许云浩短兵交接,翻身掠影一刹那,错身而过之际,却是千挑万刺瞬间使尽,音爆方圆!
“叮叮当当......轰!”
转瞬,尘起尘落,两人背对而立,下一刻,许云浩单手剑罡——碎!
戴文飞——胜!
戴文飞收起剑罡,转身道:“前辈,你的心杂了,算计太多,战斗时心就乱了。”
“你尽得‘千面神君’真传,据说,他的理念是‘开战一刻,心过万招’,你的理念难道不受到他的影响?你的算计可是比老夫要多得多。”许云浩亦缓缓转身。
戴文飞摇摇头:“晚辈为战而算,与前辈有心战斗以外的事情不同。”随后走向彭城方向,又道:“前辈,折花会与晚辈的恩怨暂且揭过,但日后若是仍有别的仇怨,那边难说了,告辞。”遂施展轻功离去。
戴文飞走远后,许云浩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面色一红,“噗”一声,口喷鲜血,手捂胸口,喃喃道:“戴文飞,你我第三场将是什么时候呢......”
......
时近黄昏,东海之滨,一处热闹的渔港中,一位白须、白发、白眉、白袍的老者独行其中,无人相伴,他来时,无人注意,步入其中,无人察觉,浑然似融天地之间,无迹可寻,无处不在。
他走到岸边,此时面前正好有一位老渔翁划船近岸,满载而归,待渔翁将船靠岸,拉着渔网和装满鱼的木桶上岸后,他便走过去,道:“渔家,吾要买你的船。”
渔翁闻声一看,见老者一身雪白,不似凡人,却又浑身上下散发着亲切之感,遂不恼不气,笑道:“老哥,这可不行,这是小老弟我吃饭的活计,没了这,小老弟我可没饭吃。”
老者也不答,竟直向前走去,抛了一块银锭子给老渔翁,随即一步上船,他不动桨也不推岸,船便缓缓向前驶去,驶出渔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