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越回到教学楼的同时,一个白衣女子顺着楼梯慢慢走下,板着脸,眉头微蹙,神色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其他人都下意识地给她让路,显然这个白衣女子在学生之中地位很高。
张越的身子猛地顿住,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白衣女子,微微颤抖起来。
白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张越一刻不停地注视,不由得有些厌恶,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张越。
在看清张越这张脸的时候,白衣女子瞬间脸色剧变,有些不敢相信,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张越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宛如冰山一般的女子,愣怔怔地盯着张越看了半晌,脸上那仿佛万年不化的冰霜陡然间软化了下来,嘴角蓦地勾起,眼底仿佛荡漾着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
几缕乌黑如墨的鬓角发丝被微风吹拂起来,在空中飘散自成万种风情。
张越脸上满是笑意,他缓缓抬起手来,双臂大张开,做出拥抱的架势。
这双手,一路上斩尽丧尸与人头,已经满是握刀握枪留下的茧子,厚重,粗糙,有力,强健。
白衣女子的眼眶逐渐泛红,鼻头微微一抽,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裂成八瓣,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睡莲。
白衣女子在笑,也在哭,嘴角那惊喜的弧度和眼眶中盈盈的水波,竟毫不违和地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
这副场景,就像是夏天飞落的雪花,冬天怒放的红莲,全不相称,却有着一种极端的冲突美感,令人心醉神驰。
旁边的几个人都不明所以地愣在那里。
心思活络的董大仙微微眯起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道,“这铁定就是张爷他姐!”
经他这么一提点,几个人都恍然大悟。也是,除了那个让张越心心念念无畏无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姐姐张媛,还有谁能有让冷酷果决的张越露出这种温柔姿态?
至少现在,别无他人。
李青衫远远望着张越的这副神情,目光微微低垂,心中竟没来由地泛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羡慕张媛。
“老姐,不认识了?”
张越淡淡一笑,笑容极为温和清澈,像一个初出茅庐未曾识得人间险恶的少年,而绝不像是一个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鲜血,能够轻松适应这黑暗末世节奏的冷血动物。
陈好人轻轻叹了一声,就连他们这些过命的兄弟,都不曾见过张越的这种姿态。也许只有在面对血浓于水的至亲之时,张越才会露出自己凡人的一面。
张媛已经泪落成雨,大步便朝着张越跑了过来,一头及腰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烈烈飞舞,飘扬成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她到现在都记得,以前自己被一群混混欺负,更加年幼的张越像疯了一样,扑上去,顶着七八个人的围殴,硬生生把那群混混的老大给砸的鼻青脸肿,七窍流血!
尽管事后张越付出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惨痛代价,他也没有半分后悔。
拿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谁要是敢欺负我姐,我就往死里揍他。一天揍不了,我等两天,两天揍不了,我等一年,等十年!”
这还只是张越为她做的无数事情之中的一件小事而已。
丧尸危机爆发之后,张媛临危受命,被京师大学的学生推举成为自救会的三大学生领袖之一,看上去无比风光,和曾经的校领导老教授们平起平坐,调度物资和人手,运筹帷幄,干练果决。
但张媛心底无比挂念的还是她那个鲁莽的弟弟,生怕张越就这么死在丧尸危机之中,像那些千千万万最普通最平凡的人类一样。
兵荒马乱,步步杀机,有生之年能再次遇到姐弟重逢,这是张媛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张越敞开怀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宽厚的身影却显得高大巍峨,如山一般。
张媛直接扑进了张越的怀里,伏在张越的胸口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泪水很快就把张越的胸口给打湿,熏染出一块不规则的湿漉多边形。
刚刚醒转过来的沈坏,陈好人,江小面,董大仙,李青衫都极为识趣地转身离开,没有打扰这难得的兄妹相聚。
徐锦则是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转头就往外走。
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
是何高集。
何高集目光阴冷,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咔吧作响,隐隐间散发出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寒意,就像一只盘绕起来,随时有可能对别人发动攻击的毒蛇!
他陡然出手,一把抓住徐锦的胳膊,拖着徐锦转身就走。
徐锦被他掐疼,连着喊了几声,何高集却不管不顾。
一直走到一个角落里,何高集才放开了徐锦,眼睛冒火,低声质问道:“救出你和李青衫的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和媛媛那么亲密!”
徐锦被他抓疼,抬手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胳膊,低声道:“我哪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何高集冷声开口道:“他们和你一起回来,你就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徐锦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有模有样地道:“哦,我想起来了,张越说过,他和张媛是干姐弟!他这次千里迢迢来京师大学,就是为了找他这个干姐姐!”
何高集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姐弟。”
徐锦添油加醋地补充道:“没那么简单。名义上是干姐弟,我看,估计是干爹干女儿那种关系,不干不净,不清不白!何主席你想想,你这么优秀,又高又帅家里有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霸。哪个女生能不动心?”
说着,徐锦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补充道:“她之所以一直不接受你,没有其他原因,是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卖给别的男人了!”
何高集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那种谦谦君子的姿态。
他笑了一笑,低声道:“原来张媛早就心有所属,是我唐突了。”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和而善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