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烨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族兄听说过这句话吗？”


    王英石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出自《孟子-离娄章句下》。意思是说，君子的遗风，影响五代之后就会断绝。”


    王烨点点头说：“我自认为，自己即便不是君子。也绝不是一个昏庸的领导人。我的儿子我也可以保证，即便他不优秀，我也绝不会让他昏聩，孙子我也有可能能保证，但是之后呢？我就不能保证了。”


    王英石笑着说：“所以才需要贤臣，只要国有贤臣，即便君王昏庸，也能维持国家长治久安。”


    王烨说：“耿太保是贤臣吗？”


    “这……”王英石有些哑口无言。


    耿太保不仅仅是贤臣，他还是忠臣！是正臣！他为了这个国家穷尽了心血。


    可是最后，他还是被一个昏聩的帝王抄家灭族了。


    王烨说：“我不会瞒你，家天下这一套，不到万不得已，即便是黄袍加身，我也绝不会做！即便是做了，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子孙掌握那么大的权利。”


    王英石惊讶的说：“这是为什么？”


    王烨说：“大多数家族，一代之中能出一个优秀的人才就不错了。甚至很多大家族，几代之中，都出不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可是整个天下呢？每一天都会有能人出现。所以，我不会将万州的未来，托付在任何一家一姓的手中。即便是我家也不行。”


    “这……”王英石想说些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烨居然真的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他以为王烨之前做的一切，只不过就是摆出一个姿态而已。


    俗话说得好嘛，“扯虎皮拉大旗”。他哪里能想得到，王烨居然是在玩儿真的。


    但是，他还是想再劝一劝王烨，于是他便问道：“那如果你的子孙，真的是非常有能力的人呢？”


    王烨说：“我也并不是一个彻底无私的人。无论我想怎么做？不可否认的是，只要我还活着，万州人就只会认同我的领导。”


    王英石点点头。


    王烨继续说：“如果我的儿子，真的是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么，凭借我的威望，也没有人能够争得过他。”


    王烨并没有明确的说要争什么？但是王英石已然明白。


    王烨说：“至于说孙子那一辈，就看他和他父亲的了，那我就管不了了。不过我能肯定，即便我家孙子不争气，他做个富家子也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再往后的未来嘛……如果，我的几世孙之中出现了人才，我的威名依然能对他起到帮助。”


    王烨的想法就是这样。先做好他自己，把他能做的都做好，五世之内，他的威名足可以庇护自己的子孙。至于说五世之后，那就要让后人自己闯荡了。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那一天，他必须要黄袍加身，那他还有最后一步路可走，那就是君主li宪。


    总之，他是不会给自己的后人，当昏君的机会的。王英石带着一脸的颓丧离开了。


    这一次谈话的结果不好不坏。


    王烨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明确的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如果他有儿子了，他的儿子也能继承他的事业。


    除非他的儿子实在不像话，真要是那样，王烨就会亲手断绝儿子从政的道路。


    这样的保证，其实已经足够。古代的联姻，能让一代人善始善终就已经不错了。能够惠及两代人的，更是少之又少。王英石也算是熟读历史了，他自然不会苛求太多。


    可是，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因为，王烨如果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他们襄平侯府最少最少也能是外戚。


    可是现在，听王烨的意思，他们王家就要失去这个机会了。


    王英石回去之后立刻就将今天的谈话内容写了下来，里面还附上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担忧。写好之后，他便命令家仆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京城的襄平侯府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王廷建遇到大事，一如既往的来询问母亲的意见。


    王老夫人仔细想了一会儿说：“这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我们同他王烨联姻，本就是为求一时的安全。能得一世的安稳已经是赚了，我们也不好奢求太多。”


    王廷建点头称是，他跟王老夫人的意思是一样的。王烨这步棋是他们王家不得已之下才走的，为的只是度过眼前的危机。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家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不久前，在收到王廷建的消息之后，自家立刻就在京城散布消息。就说王烨已经认下了襄平侯府这门亲戚，不日就要认祖归宗了。


    王家的车队出城的时候，所有的有心人也都收到了消息。这些人是要去万州带着王烨祭祖的。


    这两条消息散布出去。王家头上的阴云立刻就散开了。京城的风向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第二天早上的大朝会上。就有御史言官参奏，一个侯爵府再加一个伯爵府逾制僭越。


    当天晚上，王廷建就喝了三大杯酒。皇帝果然准备找其它的软柿子下手了。


    逾制僭越可是古代官场整人的万能牌。不想整人的时候，罚俸加闭门思过就能揭过去。想整人的时候，抄家灭门也是正常。


    就比如说，一位男爵在娶妻的时候，使用了子爵规格的车架。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往小了说，不过是不慎不查。罚俸加上闭门思过也就足够了，甚至可能申饬两句就算完。


    往大了说，那就是图谋不轨了！给臣子加官进爵，历来就是皇上的权力。


    现在，当今圣上没说给你晋爵，你就提前使用了子爵的车架。那么问题来了，是哪个皇上给你晋的爵呢？或者说，你又是从哪找到的，另一个可以给你晋爵的皇帝呢？


    这个罪名一旦落实了，那最少也是流徙三千里。就是抄家灭族也绝不为过。


    那次大朝会上，言官们的行动自然是受到了皇帝的授意。皇帝的意思也非常明显，就是要试探一下勋贵们的态度，也是要警告一下他们。


    这一次言官告的两家，确确实实是逾制僭越了。现在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定位他们逾制僭越的行为？是不慎不查还是图谋不轨？


    勋贵们是否会出手相助？将直接决定未来朝政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