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生却并如季仲设想般为难,他移开目光,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你不必担心,若是事情败露,我被俞沉俘获以此威胁父王,父王虽疼爱我,却必定不会因我而暂缓战事,届时我亦会自杀谢罪。”
他这话说的过于冷静了些,季仲眉目微动,道:“小主子莫要如此想,王爷向来宠爱你,若真是到了如此地步,必定派人前来救援。”
是吗?
周时生未应,他的父王会如何抉择,他最清楚不过,他将目光从季仲脸上移开,不期然再次落在南烟与孟养紧握的双手上,心中略微不悦。
可这丝情绪稍纵即逝,他见季仲脸色有些难看,便沉默片刻,道:“事已成,这之后俞沉会配合父王暗中造势。”
“什么!”
季仲大惊抬头,撞上周时生冷漠的目光又再次避开,从城西砖瓦窑寻到周时生至如今,他已不敢轻视面前这个小小少年。
“这事暂时莫要告之南易。”
“这……”季仲迟疑,随即想到大皇子周承毅与见风使舵的南易,立即瞭然,随即将目光落在南烟与孟养身上。
他们此次谈话未避忌这两人,虽武王攻势不减,逼近长安城,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乱子。
周时生见季仲目光所在处,亦光明正大的将目光落在南烟及孟养身上。
孟养云里雾里,南烟却隐约知晓了什么,她抿了抿唇瓣,正欲问话,孟养却猛的拉着她的手后退一步。
她反应不及自是也跟着朝后退去!
周时生看着这两人举止,神色沉默,须臾,他上前走到南烟身前,道:“你此前问我武王是谁,如今我告诉你,他是我父王,如今的判贼之首…”
“小主子!”
季仲神色沉重。
周时生回头阴森森看了他一眼,季仲心中一紧,再不多话。
南菸品味着这话的意味,终年不思事的脑袋如今却是开始转动起来。父母皆尊他敬他,他父王是判贼,判贼……
南烟等着周时生继续说下去,他却只是微微仰头安静的瞧着她,一张脸被冻的惨白。
南烟无奈,只得抿了抿唇瓣,低声问道:“你父亲是判贼,那…他会怎么样?”
周时生目光微垂,“若不出意外,他不久便会登上九五之尊。”
说的太多了啊!
季仲心烦意乱,这可还是在长安城啊,武王的势力离此还有百里远呢,若要攻破长安城怎么也需两个月。
因着他再不敢轻视斥责周时生,便用一双压迫的眼睛死死看着南烟及孟养两人。
这两人若是口风不严,他就将这两个小崽子给宰杀了。
南烟回味了周时生这个回答,忽然道,“既是如此,那你可不能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啊!”
她抿了抿唇瓣,似乎怕周时生不践诺,显得有些紧张。
周时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应下,“不会忘。”
话落,他转身越过候在门前的季仲朝外走去。
他转身出门,季仲自然是立即跟上,孟养这才稍稍松懈下来,抱怨道:“他们两个可真吓人!”
南烟颔首认同,却嘱咐孟养道:“今天的事可不能说出去。”
“不会说的。”
孟养如今也知晓了其中险恶,定不敢多说。
实则,季仲根本不会给他们多说的机会,他早便打算好了,待回了南府,便去找南烟的母亲,让她将这两人锁在屋内,在王爷打到长安城前都莫要让其与他人交流。
城西砖瓦窑
四人一前一后默默的朝长安城主街走着,周时生稍稍躬着身子,沉默的走在最前方,季仲紧随其后。
南烟与孟养皆未从方才那沉默而压抑的局势下反应过来,仍旧不避嫌的双手相携同伴而行。
天上再次落了雪粒,因着光线昏暗,直到南烟脸颊沾上雪粒,冰凉一片她才发觉,她看了眼前方周时生微微躬着的瘦弱身影,突然侧身对孟养道:“孟养,你身上的斗篷。”
孟养这才发觉仍旧披着周时生鸦青色的斗篷,周时生这人身份非同一般,他不敢怠慢,连忙解了下来递给南烟。
周时生稍稍瑟缩着身子,冰凉的空气进入诽腹,激的他浑身微微颤慄,他咬牙忍着,突然肩头一重,却是南烟将斗篷搭在他肩上。
“你不是身子不好吗?天这么冷,你方才怎么不提醒一声,若不是落了雪粒,我都未反应过来这斗篷仍在孟养身上。”
南烟轻声说着,因着嗓子吸入风雪,声音便显得有些混沌不清,她比周时生高些,因此便垂着头替他系脖颈处的系带。
周时生仰头默默的看着她,这时,季仲终于反应过来,他一边暗骂自己粗心,一边企图亡羊补牢。他大步上前用健硕的身子将南烟挤开,顺势接过她手中的活计,殷勤的为周时生系上带子。
“小主子,天寒地冻,您可别冷着了啊。”
季仲身材高大,挡在周时生身前让他无法看见对面的南烟,周时生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悦,稍稍抬头,又撞见他蓄满络腮鬍的下颌,心中愈发嫌弃起来。
这不能怪周时生!
从一个漂亮温柔的小姐姐猛然间变成一个蓄满络腮鬍的壮汉,换作任何人都会不满而心生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