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意提醒俞宗衍,俞宗衍颔首致谢,“我知晓的,多谢希臣。”
话说到这,两人已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感觉,冯希臣转着手中酒杯,道:“近来我将希白调去了翰林院,是个闲差,时间多了些,因此似乎多有叨扰你妹妹。”
提及这,俞宗衍缓缓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宛清被母亲宠坏了,她与你弟弟……”
俞宗衍面色稍显尴尬,冯希臣则是坦率道:“无妨,他们皆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毋须过多干涉,随着年岁渐长,他们自会慢慢成熟,你看当年你我不也是这般?”
冯希臣意有所指,俞宗衍微微侧目,“当年?怎么。”
“当年俞兄喜欢南学,我是看在眼中的。”
冯希臣故意称呼南烟为南学,果真见得俞宗衍脸上多了丝无奈的笑意,他怀念道:“那时候,虽日日上课读书,课业繁重,但因南烟与希臣两人陪伴左右,日子倒也不算无趣。”
冯希臣应和道:“嗯,当年我们三人还曾一道争那第一名,只是如今南烟已经离世五年。”
“当年我错杀孟养,知晓错已铸成,无法挽回,只求以余生来偿还南烟,不想不过一日,她却落水逝去。”
冯希臣面色暗沉,这一刻,话中终是带上了真心,“这些年,我时常做梦,梦见当日在冯府后院,她拼尽全力来杀我。”
俞宗衍神色微怔,那日的事闹的太大,长安城的人都知晓了。虽后来冯希臣及南易命人莫再提及,他还是从少时的冯希白口中知晓了当日的细节。
冯希臣杀了孟养,这是事实。
冯希臣是俞宗衍好友,南烟是他倾慕的女子,他为离世的孟养伤怀,亦为冯希臣与南烟二人的交恶感到难过。
“那时,我心里很是害怕,因着我知晓南烟是真的要杀我。可在梦里,我却一点都不怕了,我甚至期待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举着剑朝我刺来。”
冯希臣缓缓抬头看着俞宗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宗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无奈、遗憾、悔恨。”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神色莫名,“我很后悔,那日我便不该躲的,就应当让南烟拿着剑刺入我胸膛,这是我欠孟养的。”
冯希臣面上神色诚挚,双眸隐有泪光,俞宗衍似乎察觉他的情绪,心中竟也产生了那种悔恨的情绪,只他只是沉默着并未说话。
俞宗衍知道孟养于南烟的含义,但她回来后多次找他询问南易一案,却未曾提及冯希臣。
冯希臣一直着心观察着俞宗衍的表情,他一直都知道俞宗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南烟与孟养皆离世,俞宗衍会在短暂的沉默后安慰自己,只他如今陷入沉思,面上神色波动十分大。
南安告之他冯希白口中那位俞相新认的义女便是南烟,他并不曾全信。
南烟若回了长安城,不会去找俞宗衍,而俞宗衍不会也没有那个能耐让俞相认南烟作义女。
但南安信誓旦旦,且冯希白、俞宛清皆证实俞宗衍待那女子不同,他便刻意找了机会试探这位好友。
冯希臣缓缓朝楼下拥挤的人群看去,低声道:“宗衍,如果我说,当日我误杀孟养是因心中存了嫉恨之心,你可信。”
“希臣?”
俞宗衍眉头倏然皱起。
冯希臣似真似假道:“当年我是有些喜欢南烟的。”
俞宗衍嘆气摇头,神色郑重,道:“这些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南烟如今是炳南烟,他父亲义女。她有新身份,也应当有新生活,只…希望南烟亦如他所想,不要沉浸在过往仇事中。
他并不想看到冯希臣与南烟相互伤害!
“确实,都过去了。”
冯希臣放下酒杯,意兴阑珊道:“我年纪也大了,近来冯希白那小子竟是也开始催我成婚,俞兄你呢?”
“你我同岁,身份不比我,家中父母没催你?对了,我听希白说早些日在望楼,有一女子说是你的人,且同你回了俞家,俞兄是否好事将近?”
“当日一场误会罢了,希臣莫要打趣我。”
俞宗衍并不想透露南菸丝毫行踪,冯希臣也未就此事追问。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比之前温和许多,“对了,我听说俞相认了一名义女,是外地人士,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今日希白向我提及此事,我还很是惊讶。”
冯希臣笑着打趣,“一个妹妹便让你吃不消,如今你再得一名义妹,恐是有你忙的了。”
俞宗衍垂下脸去,微微苦笑,“怎会,我那……义妹,性情一直很好。”
“一直很好?宗衍与你义妹早便相识吗?怎的此前未曾听宗衍提及?”
“我们好些年未坐下细聊,见面也是说朝政之事,希臣不知也是正常。”
俞宗衍及时岔开话题,两人又聊了些其它的事情,方才双双离瞭望楼。
一路上,冯希臣脚步轻松,面上竟也罕见的带了笑意。
他年长后并不常笑,看着很是成熟稳重,不若此时,笑起来隐约能瞧见过往的少年模样。
“冯公子。”
有人唤住陷入过往旧事的冯希臣,他应声回头看去,却见柳嫣从一顶轿子中缓缓走出,方才唤住他的正是她身边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