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想看一看孩子,”谢嬷嬷撸着袖子先上了,“你前头说的是什么你忘了我可没忘!什么我们这地方养不好孩子,跟在这儿都是受苦,什么整个家加起来还没国公府的马房大。还有什么老的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连一道精细菜都不会做的,呵呵,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谢嬷嬷一句句吼出来又觉得不过瘾,又很是严厉的问了一句,“是不是你说的!”
这番话当日玖荷是没听见的,她那天过来的时候,没两句老夫人便给气得晕了过去,只是现在这么一听,她都想去撕一撕宋嬷嬷的嘴了,简直跟睿王妃母女两个不相上下的讨厌。
宋嬷嬷的眼神越发的飘忽不定了,只是脸皮这东西……她咬了咬牙,又道:“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说起来都是为了孩子好,别的不说,京城里头名师多,就是翰林院的大儒,我们老太君也是能请来给少爷们讲课的,可是你看看这地方,镇子上唯一的私塾,教书的是个连鬍子都白了一半的老头,听说一辈子都是个秀才。”
说到读书习字,谢嬷嬷有点退缩,玖荷这时候反而顶上了,“国公府里头可有半个秀才?”
“啊?”宋嬷嬷一下没明白。
“我是说国公府请了这么些先生教书,你们家里可曾有人考取过功名?但凡过了童生试的也算,可有半个?”
那自然是——没有的,宋嬷嬷的脸再一次红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常嬷嬷一声呵斥妄图找回场子,可是回头看见自己嫂嫂的脸色就知道这话居然让她蒙对了,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对策,玖荷又开始了。
“我想想,老太君三个儿子,老大袭爵,老二在禁军里头捐了个挂名的虚职,老三——”她笑了笑,“听说最高的成就是国子监监生,也是花钱买的,下来便是三房一共加起来不下十口的少爷们,最大的连儿子都生了,国公府四代加起来快二十口的男丁,可有一个人身上有功名?”
“没有!”
不等对面两个人回答,玖荷就一声喝,将两个人吼得都震住了。
谢嬷嬷看着她越发的满意,老夫人却想她对京里尤其是国公府的环境这样熟悉,原先也必定是个官家的姑娘,没想现在非但什么活儿都能做了,还养成这样一张嘴,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头,想到这儿,老夫人越发的心疼她了。
“我们老夫人就养了一个儿子。”玖荷也学着方才宋嬷嬷开口闭口的我们家如何如何,别说这三个字说出来,她总觉得自己跟陶大人一家的关系更近了。
“就这一个儿子便考上了状元,入了翰林,外放做了县令,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做官的路子,可比你们府上只靠着祖上余荫过日子要强多了。”
玖荷的语气更加骄傲,“我们老夫人养一个便成才一个,你们老太君养了十几二十个没一个成才的,连自己家里孩子都顾不过来,还想要我们家少爷小姐过去。”玖荷很是鄙视的看了宋嬷嬷一眼,“要过去干嘛?耽误自己家孩子还嫌不够,还要耽误别人家的?”
噗的一声,有人笑了出来,玖荷抬头一看,门口立着的可不就是方才宋嬷嬷口里“半截身子入土”的谢伯伯吗,他手里还拿着棍子,看见玖荷看他,急忙把棍子往身后一藏,语重心长道:“我们家少爷跟小姐可禁不起你们家老太君的耽误。”
这你们我们的,亲疏远近一听分明。
宋嬷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们这些婆子上夜的时候一边喝酒打牌也爱闲聊两句,什么府上的爷们都不争气,姑娘们什么正经的管家女红都不学,到了年纪便四处交际,就盼着嫁个如意郎君等等。
可是——可是这等事情被个乡野小丫头,还是个不知道来历,卖身为奴的小丫头说出来,宋嬷嬷脸上跟被人打了一样的火辣,
“哪儿来的野丫头,一点礼数不知,大人说话,哪儿你这种人插嘴的余地!”
这话一说出来,连看门的谢伯伯都能听出来她这已经是恼羞成怒了。
“您这就说的不合适了。”玖荷莞尔一笑,“您是代表老太君来的,您是下人,我也是下人,咱们两个说话如何算的上是插嘴?不过说起来我还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您是国公府老太君的嬷嬷吗?”
自然依旧不是,可是单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那一位老太君对陶家的轻视了,接据说最最受宠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居然连身边的嬷嬷都不派一个来。
玖荷撇了撇嘴,显然老夫人一点都不肯松口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宋嬷嬷瞪着玖荷,老夫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半真半假瞪了玖荷一眼,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玖荷轻快的沖老夫人一屈膝,应了声是,又站在她背后不说话了,只是经她这一番争辩,原本已经红了眼圈的少爷还有小姐两个脸上的悲切之情都快要没有了,反而显露出一点若有所思来。
这就好,玖荷松了口气,上辈子这两位可是被接到国公府里头的,说真的,如果有个像陶大人那样出众的爹,按理来说他的这两位孩子应该也有不少人关注才是,可是上辈子说起陶大人,非但他的夫人,连这两位孩子都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可见被国公府养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