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薰书拿到了杂志。他的态度既漫不经心又认真,将杂志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最终勉勉强强指了一个:“我觉得……应该是她吧……她看上去最顺眼。”
许嘉年顺势一看,发现对方指的是个运动系的少女,头发很短,眼神有点锐利,又有点漫不经心,斜斜地靠在栏杆上,气场很强,但反正不是许嘉年喜好的类型。
没想到错错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他思忖着,把杂志还给两人,再挪了挪椅子,和盛薰书坐到一旁说话:“叫我过来干嘛?”
盛薰书:“明后天周末,问你要不要一起玩啊。”
许嘉年正好也想问盛薰书这个!他说:“我打算去游泳,一起去吗?”
盛薰书也有主意了!他回道:“游完了泳我要去打篮球,我们上午游泳,下午打篮球怎么样?”
许嘉年:“没问题。”
盛薰书也高兴:“就这么说定了。”他继续补充,算盘啪啪地拨着,把两人休息时间的活动都给统一了,“明天运动完了,后天我们去玩游戏吧,也好久没完了,我看有好几款新出的单机游戏……我们花一天的时间把游戏给通了……或者花半天的时间,剩下半天我陪你做点实验什么的。我来给你当助手。”
许嘉年挺满意这种同时照顾到两个人的计划:“可以,就这样。后天先玩游戏,然后到了晚上我们一起看看书。”他看看时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盛薰书翻了个白眼:“你才来多久啊,还早呢,咱们说说话。我还想问你之前学校遮遮掩掩传住校的事情呢。学校是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让我们一周回家一次,但你特意先传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许嘉年干脆利落回应:“是。”接着又说,“我还有点事……”
宿舍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房间里的人顿时一惊,叶海两人吸取教训,赶紧将书藏在枕头底下,接着才走去开门:“谁啊……会长?!”
他怪叫一声,连忙让开门口位置。
众人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位高挑的女孩子背着手站在门口,穿着连衣裙,长发扎成马尾,笑意吟吟的,正是上一任学生会会长。
许嘉年站起来:“会长,我事情办完了,一起回学生会吧。”
会长笑道:“好啊,我来得真巧。”她又沖其余人挥挥手,“大家再见。”
叶海两人:“会长再见!”
许嘉年对盛薰书说:“我先走了,明天老时间见。”
盛薰书:“……”
他眼睁睁看着许嘉年说完话后就自顾自地和女孩子离去,心中一阵阴云闪电:不想和我聊天原来是和女孩子约了一起走……哼!重色轻友的傢伙!
“哎呀!”前方又传来叶海的一声惊呼。
“干嘛啊。”盛薰书心情不好,没好气应了一声。
“盛薰书,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叶海将手中杂志举起来,翻到其中一页,一边指给盛薰书看,一边和旁边的同学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盛薰书抬头一看,他翻的那一夜就是自己最喜欢的运动少女的那一页。他兴致缺缺:“像谁?”
“许嘉年啊!”叶海说,“发型一模一样,神态也很相似,你不这样觉得吗?”
德行!
盛薰书操起枕头丢过去,脱了外套,拉起被子睡觉,含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许嘉年才不像女孩子,滚吧你。”
寝室之外,许嘉年正和上一任学生会长一起往学生会走去。
上任会长姓张,单名语。
职位交接的时候,两人不免有比较多的接触。
夜里的学校总比白日里更为空旷,路旁的树荫在风中沙沙,明亮的灯火和喧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彼方越热闹,此方越宁静。
张语笑问:“每年九月学生会都会举办一个迎新晚会,新会长打算搞个什么样的晚会?”
许嘉年不太确定张语的想法:“去年会长的迎新晚会就搞得很棒。会长对今年的晚会有什么建议吗?”
张语眨眨眼:“我卸任了,才没有什么建议呢。不过每年会长亲自上阵表演一个节目是惯例。我知道学弟你会小提琴,要不要你上台表演小提琴,我上台给你伴舞?”
许嘉年:“……?”
昏暗的夜色里,许嘉年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其眸光微亮,唇角挑起,一副愉快等待的模样。
大概……这个建议是真心的,对方是真的想和自己一起表演一个节目?
但为什么呢?
我答应了这个建议后会发生什么呢?我会和她一起练习表演的节目,然后表演……然后就没有什么了,张语高三了,不可能也不会想再插手学生会的事情。就算表演得非常非常成功,大家也只会感慨一下我们表演得好。
他心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又不明白不对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但他内心在分析情况的那时候就做了决定,他委婉说:“我去年看过会长的民族舞,跳得非常漂亮。我只怕我们的练习会耽误会长的学习。”
张语眸光闪了闪。她的成绩其实挺好的,上她想上的那个学校应该没有问题。但许嘉年提出了这个问题,她就顺势接话:“其实我也有点这样的担忧。”她笑嘻嘻说,“那就算啦,这次会长节目什么的,就全看学弟的了,学姐我还是学习为重吧。”
她说完一停步,这里正是去女生宿舍与去学生会的岔路。
她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回学生会了。学弟工作上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联繫我,再见。”
许嘉年:“学姐再见。”
他站在路口处,看见张语一转身,没两步就没入树丛中,不见身影。
他一时也没有离开,暗暗在想:如果我同意和张语一起排练……我为什么要同意和张语一起排练呢……现在课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还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比如和错错一起游游泳,打打篮球,玩玩游戏……也不用照顾别人,也不用被别人照顾……大家都舒服啊。
他确定自己没有做错决定,转身走了,脚步轻松。
张语回到了宿舍。八人间的宿舍里,其他的女孩子还没有来学校,就一位和她关系很好的好朋友特意早早过来陪她。
好朋友一见张语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零食,八卦说:“怎么样,你的小学弟同意了没有?”
张语说:“我的小学弟让我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说着,她就把自己和许嘉年的对话全告诉了朋友。
好朋友也无言片刻:“这……其实你应该接话说,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什么的,我估计他就不会再拒绝了吧。”
张语:“……他对我又没有意思,我干嘛要和他一起学习。”
好朋友小小声笑道:“你对他有意思啊。”
张语绷着脸说:“现在没有了。”说完她也笑了,同样小声回道,“算了吧,没意思就是没意思啊,何况他还比我小一年级……我才和学长分手,还是找个同年级的一起读书一起谈恋爱吧。”
这一天晚上,盛薰书睡得尤其不好。
他做了一整夜的乱梦,先是梦见许嘉年和一个面容模糊的同学玩不和自己玩,气得他冲上去对他们拳打脚踢,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许嘉年还是越走越远。接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画面一转,突然变成了妖精在打架,自己和另一个妖精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他着急着想要挣脱,结果挣脱到一半,他突然把另一个妖精脸上的面具给碰掉了,许嘉年的脸出现在眼前!
然后——盛薰书就被吓醒了。
他猛地从床铺上坐起来,让钢架床发出好大的声响,引来睡在同一寝室的同学含糊的抱怨。
窗户外头射来朦胧的天光,墙上的钟时针将将指向数字六。盛薰书浑身冷冷热热。
他在睡梦中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汗水将衣服浸湿,又变成了冷飕飕的出气口,正带着他体内的热气不停往外冒。
这个梦……太可怕了。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都怪叶海,没事带什么黄色书籍进来……
盛薰书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浑身疲惫,掀了被子打算起床喝杯水,缓解一下自己紧绷的小心肝,结果还没下床,就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地方有点不对,才低头一看,脸色就胀成了富士红苹果,瞬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拿了衣服跑向浴室!
等盛薰书洗完澡出来,大家还在睡觉。
他磨磨蹭蹭地来到叶海的床位前,在熟睡人含混的驱赶声中将那本杂志给摸到了手。
拿了杂志,盛薰书躲在床上,翻到昨天自己最喜欢的那一页,看着上面的女孩子。
叶海的声音隔了一个晚上,再传入他的耳朵里。
盛薰书,你看这像许嘉年吧——
许嘉年才不像女孩子呢,滚吧你。
这像许嘉年吗?
像吗?
不像吗?
像吗?
不管像不像,我的梦到底——?
清晨的阳光从小变大,但再大的阳光,似乎也照不散盛薰书心底的迷雾。
许嘉年在上午七点四十五的时候准时来到游泳场。
他在游泳场中换了衣服,沖了澡,又经过杀菌水池,在五十五分的时候来到游泳池前。出乎他的意料,今天盛薰书居然比他先到,正裹着浴巾坐在游泳池边的椅子发呆。
许嘉年叫了一声:“盛薰书。”
盛薰书嘟囔着回应一句:“对对。”
小的时候,许嘉年总是叫盛薰书错错,而盛薰书常常连名带姓叫许嘉年;等到长到了,许嘉年不再叫盛薰书的小名,轮到盛薰书总叫许嘉年的小名了。
一切的改变如此自然。
阳光灿烂,水波粼粼。
早晨的游泳池中,暂时只有许嘉年。
许嘉年从跳水台中跳下水池。那一瞬间炸起的浪花让盛薰书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炸鱼的光景。
盛薰书裹着浴巾坐在椅子上颠来倒去地想着什么。他只是看许嘉年一入水中,便迅速向前游去,光裸的背嵴在水波中起起伏伏,时隐时现,像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