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望着桌上灯火许久,才哑着嗓音道:“骆大人要我怎么做?”
骆成淡淡一笑,又重新坐了回去,脸上绽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笑容:“让我们一起,把不该留在这里的人赶出去。”
赶出去?怎么赶?
这个问题,何言并没有问出来,他只点了点头:“好,下官谨遵大人之命。”
噼啪一声,灯芯爆裂开来,发出轻微的动静。
骆成拿起银剪,剪去最上面的一小截灯芯,灯光明亮了一些,他的笑,也明亮了一些:“我年纪比你小,若是不介意的话,以后私下里,我就叫你何大哥。”
何言很是惶恐:“下官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咱们都是普通人,如今不过是在凑在一起为朝廷办事,你若是再拒绝。那就是看不起我。”
这话就严重了,何言哪里还敢再推拒,于是拱了拱手:“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才对。”骆成打了个哈欠:“这些名册已经分拣得差不多了,何大哥赶快回家去吧,明日我准你晚来一个时辰。”
“无妨,我这人少眠,睡两个时辰也能睡饱,明天我还是按时点卯。”
骆成也没强迫,点点头:“行,一切何大哥自己做决定,你先走吧,这里我来收拾。”
“这……”自己回家去了,却让上司在这里收拾桌椅文书,他觉得很是不妥,“还是下官来吧。”
骆成将他推到一边去:“都说了,私下里不需要这么见外,何大哥还是不肯认我这个兄弟啊。”
何言越发惶恐,搓着手道,“骆大人……哦不,骆小兄弟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骆成浅浅一笑,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家就在附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何大哥府上离这有些远,你还是先走吧。”
拗不过他,何言只能先行离开。
一室昏暗中,骆成抬起正在整理文书的手。
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掌心,像是痴了一般。
许久后,他才突兀地笑出声来,仰起脸,看着黑漆漆的房梁。
若是绾姑娘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一定会失望透顶。
她曾对自己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顶天立地,就算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丰功伟绩,也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可是,他却辜负了她。
玩弄人心,怙势弄权,这样的他,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可是,就算会被她厌憎,被她嫌弃,他也不会后悔。
因为自己发过誓,要一辈子守护在她身边,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即便付出生命,手染鲜血。
……
第二日,何言果真准时前来点卯,而独孤承业,直到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
何言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好言向他道歉,甚至还热情为他换了差使。
“考功司?做什么的?”
何言温言道:“考功司的官员,主要执掌文官的处分及议叙,权利很大,只有最优秀的官员,才有资格进入考功司。”
独孤承业眼眸一亮:“那敢情好,你果然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