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的死,都可以算作是我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取舍,唯独他是例外
……”
“我从十岁开始就想杀他了,一直到现在……为了你。”
阿潮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这一刻,作为宗族一把手所该具备的那份骇人气质展露无疑。
……
阿潮关于自己的童年的记忆并不算多,他十二岁就被送到了北欧去接受那些特殊的培养和教育,而在那之前,他的绝大部分快乐的时光中都有一个影子,就是这位仅仅比自己大几岁的表姑。
过去宗族内的规矩非常多且严苛,阿潮生性顽皮,闯祸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之所以他骨子里多多少少对自己的表姑会怀有一丢丢畏惧,其实是因为他少儿时期犯了错之后,宗族对他施用家法的时候,都是由表姑来动手的。
可及时如此,他并未对表姑有半点怨言。
别人以为他吊儿郎当没心没肺,可阿潮心里清楚得很,自己闯下的那些祸事中,百分之七十都由表姑替他扛了下来。
多少次他都躲在大门后面,看着表姑跪在祠堂中替他挨罚。
那数不清的竹条本应该抽在他的身上的……
…
每一次替阿潮背了锅,挨过罚之后,表姑总是能够抹干净眼泪,下一秒就露出笑容。
一直到阿潮十岁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情。
此后他就再也没见表姑笑过了。
大人们对那件事情绝口不提,更不可能告诉阿潮一个小孩子。
但阿潮还是从宗族内一些闲言碎语中听出了端倪,他天生聪慧,即使大人们说得很隐晦,但他还是听懂了。
黄丹的父母早早双亡,她被寄养在了阿潮的爷爷家中。
而当时,阿潮的爷爷的长子,也就是他的大伯,黄少乐——乐伯,实际上已经是家族的掌权者。
他是黄丹的表哥,他所做的事情,几乎毁掉了当时这个年少的女孩……
……
阿潮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
他是那么想要把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剁成肉酱……
然而阿潮真正的智慧,也就在于此,他比任何人都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的想法。
这场谋杀,早在十几年前,在他那稚嫩的心中就已经有了雏形。
十几年后,学成归来的阿潮表面上对乐伯依旧是毕恭毕敬,时不时还会抽时间去陪他老人家下棋喝茶,俨然一副乖乖晚辈的姿态。
只在时机成熟的那一瞬间,蓦然下手。
……
…
黄丹怔怔地看着阿潮,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眼已经泛起泪花。
她只知道,过去她一直牵挂着的这个小屁孩,他真的长大了。
……
阿潮则一下就将脸上那副阴狠凶残的神色收了起来,变脸似的切换成“日常形态的阿潮表情”,乐呵呵地说道:
“当然啦还是得感谢事务所那个倒霉蛋,有他出现,这些黑锅全让他去背着就行了。”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而后立马转移话题:
“所以您可不可以把我那位龙哥还给我嘛,姑姑~~”
最后这句话,他甚至不要脸的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
“他和他弟弟一家老小还等着团聚呢,他们兄弟俩替我办了不少事情,我怎么也得保他们一个平安,很合理吧?”阿潮摊了摊手。
黄丹神色复杂地看着阿潮。
她觉得自己愈发不认识眼前这个侄子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我手中的?”
“其实不是您抓到他的,是我让他主动送上门去找您的。”阿潮咧嘴一笑。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逼供差点把他弄残了。”黄丹皱起了眉头。
“但我知道,他落到任何人手中都会死,唯独您不会杀他,您肯定会逼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指派他去杀乐伯的,只要他能撑住就行,事实证明他撑得住,不是么?”阿潮灿烂一笑:“所以被您抓住,他才最安全。”
“你小子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么?”黄丹冷哼了一声,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一丢丢幅度。
这可把阿潮乐坏了。
“你笑了你笑了!哇哈哈哈!”
……
黄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取出手机发出一段语音——“把我车上那个人带进来。”
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黑衣人推着轮椅进入咖啡厅。
轮椅上坐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壮硕男人。
是阿潮的顾问,龙哥。
他在见到阿潮的时候略微有些激动,但却嘟囔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潮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的表姑。
黄丹掐住自己的眉头,无奈道:“我让人打碎了他几颗牙齿。”
阿潮嘴角微微抽搐:“还是您狠啊……”
说完他又转过身拍了拍轮椅上龙哥的手臂,道:“没事,等到了国外,让小飞带你去镶几颗金牙嗷。”
“别拍,他手也骨折了。”黄丹实在看不下去龙哥龇牙咧嘴的模样,连忙制止阿潮那大大咧咧的动作。
“啊这……啧啧啧。”阿潮赶紧收回手。
他指着咖啡厅的玻璃隔墙之外,对龙哥说道:“看那儿,你弟弟和弟妹在等你。”
咖啡厅外,一个长相和龙哥非常相似的年轻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朝着咖啡厅里的龙哥招手。
他便是失踪已久的龙小飞了。
看到这一幕,浑身缠着绷带和夹板的龙哥那张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潮也满脸笑意,对黄丹说道:
“我打算安排他们出国去,近期可能需要您再给我预付一笔零花钱,我回头转给他们。”
“没问题。”黄丹非常爽快。
……
不过,就在一切其乐融融的时候,隔着一个座位,大概五六米远位置上一个背对着阿潮的家伙起身走了过来。
他很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阿潮的对面,黄丹的旁边。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甜品,他的表情很满意。
“很抱歉一不小心听到了关于你们童年的那个故事嗷。”
这家伙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动手吃东西,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一旁的黄丹和龙哥以及推轮椅的西装男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唯独阿潮依旧笑眯眯。
“你想怎样?”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郁德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