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那晚我们闹了一点不愉快后，朱厚铃就一个星期都没有来过荷心楼了，更别说留宿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也就当没事人一样，好好养胎，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得空出来散散步，赏荷花赏鱼儿。


    “二小姐，朱公子都好多天没来了，不会是他夫人缠着他，不让他来吧？”


    “那样更好，我落得清净。”我才懒得应付他呢。咦，这小丫头，怎么老惦记着朱厚铃来与不来，莫不是春心萌动，对朱公子上心了？我得好好为她筹谋筹谋。


    有一天，朱厚铃中午来看我，与我一同用午膳，我们聊得很投机，很开心，很和谐，那晚的争执像是没发生过。临走时，他悄悄地对我说了一句：“今天看到你我很开心，一扫多日忧愁。晚上我再来。”


    往后，若是朱厚铃来（他都会派人提前通知），我都会叫筱萌装扮一下，在旁侍候。筱萌这丫头，虽然口头上勉为其难，但是看她穿戴还是很上心的，她是越来越看好朱厚铃了。有一天，朱厚铃告诉我，要出远门两三个月，东边长江中下游苏州地段发生严重洪涝，朝廷命朱厚铃前去赈灾，临行前，他特意过来与我告别，叮嘱一些事。把随身侍卫阿劲留下保护我，以防他的大夫人刁难我。


    我跟他说：


    “大公子，你出远门，我不放心，让筱萌跟在身边侍候吧，她身手非凡，以一挡十。“


    “你舍得？“他这话问得一语双关啊，是问我舍得这个丫头离身，还是问我，舍得朱大公子的把宠爱分给筱萌，可能这两种意思都有。他如此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看出我要把筱萌许给他的心思了。


    “我有什么不舍得，大公子救我于危难之间，让我住在兴王府养胎，大恩无以为报，如今你出外，我很是担心你的安危，于是想让筱萌出门保护你。“


    “好吧。盛情难却。”


    出门的时候，我私底下悄悄交待筱萌几句。此次，一行出门，只有筱萌一个女的，因为是赈灾，不方便带姬妾，有那么多个晚上，筱萌总会有机会亲近朱厚铃。叫他好好陪在朱厚铃身边，少说多做，有什么擅长的绝活都显一下身手。如果有幸得宠，务必把握好第一次，美好的开端，才会牢牢地抓住大公子的心，一劳永逸。筱萌激动，兴奋，对我是俯首贴耳，感恩戴德。


    朱厚铃一行出门第三天，京城兴王府最大的当家主母——朱厚铃的正牌大夫人孟氏果然按捺不住了，大驾光临了荷心楼。来了两只船（整个湖也就是安排两只船供往来使用），包括大夫人在内，就来了4个人。大夫人快到岸时，早有眼尖的守卫看到，就进到楼通报。


    “报，大夫人来了，船快靠岸了。”


    我一惊，这么快，如何面对她，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招集荷心楼全部下人，准备迎接大夫人！”


    “是！”通报的侍卫出去了。


    然后2个奴俾帮我修整仪容仪表。接待大人物，都是要盛装出迎的，才算是恭敬。快速忙完，我就带着一众奴仆出门，待大夫人船靠近了，我们齐刷刷跪地行大礼。


    “芳蝶带领荷心楼全部下人恭迎大夫人！”


    “这里好一派鸟语花香，莺歌燕语，人间仙境啊。你钟芳蝶和夫君在此当属神仙眷侣，好不快活哦。”


    “芳蝶自知身份卑微（钟雪莹犯事被贬，钟府从此一蹶不振，没有被操家，让我们苟延残喘就是枉开一面了，所以我现在是罪人钟雪莹的家属，所以身份极其低贱。），不敢居此宝地，如果大夫人喜欢，就请入驻荷心楼，芳蝶愿移居别院。”


    “大胆，我才是兴王府的当家主母，你有什么资格指派我住这住那。荷心楼本是大公子一个人居所，修身养性的地方，你一个罪女出身，竟还敢鸠占鹊巢，在此惺惺作态，可恶至极。”


    “大夫人，请息怒，二夫人有身孕，不宜久跪，请让她先起来说话吧。”一旁的阿劲提醒道。


    “仗着自己有身孕就有可以不听本夫人管教，作威作福吗？在兴王府外怀孕，指不定是与哪个侍卫太医私通的野杂种，还敢拿到这里显摆？”


    我一气就站起来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别以为我怕你。


    “大夫人，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大公子说我肚子里孩子是他的，你岂敢置喙，兴王府到底还是大公子当家，无论你怎么蔑视我都可以，你怎么可以侮辱大公子唯一的孩子呢？你不能生孩子就罢了，你怎么能怀疑大公子没有生育能力呢？”我辟里叭拉，就像打机关枪一样说出一大串。


    我的大胆无畏，能说惯道把她打击得目瞪口呆。


    “你，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有王妃，二夫人，三夫人做主，让大公子与我成亲，难道您要违背以上三位的意思，要将我赶出府，让兴王府子嗣流落在外吗？“我倾身向前，清楚明白地说与她听。


    “你，好你一个钟芳蝶，仗着子嗣耀武扬威，瞪鼻子上脸了，且让你得意几天。走，回秋棠馆。”


    大夫人说完，几个下人慌忙扶着大夫人上船，她没捞到便宜，气吭吭地走了。不得人喜欢，就该找个角落修身养性，还敢出来招摇讨骂。大夫人又怎么样，大公子不重视你，你就什么都不是，大夫人没有子嗣，兴王府上面那几位，要废掉你，扔到大街上，也是分分钟的事。我若真是怀了大公子的孩子，岂能容你今日到此撒野，早就赶你下位，帮我打洗脚水了。我最讨厌古代这种一无是处的大家闺秀，惯会养尊处优，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欺压妾室和下人。我钟芳蝶，岂能容你随便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敬我，我必敬你三分。弱肉强食的时代里，我也是早该适应一下了。


    所有下人，看到我强势还击，都震憾了。平时看我柔柔弱弱，对抗起强权，那是不卑不亢，淡定自若。于是，他们更敬服我了。


    又过了几天，徐丽圆来了，后面跟着6个下人，4女2男，好大的排场。上次她来荷心楼之后，我就打听到了，徐丽圆肚子里怀着老兴王的遗腹子，所以全府上下非常尊敬着她，见她如见老王爷一般。她上次到荷心楼来，是诚心实意想劝我留在兴王府的，一来她有伴，二来，她有意要拉拢大公子，有意讨好他，可以稳固她在兴王府的长久地位。兴王的儿子不多，顶事的就是嫡公子朱厚熜和朱厚铃了。而且，我还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天机：1521年，朱厚熜继承皇位，朱厚铃接替兴王之位，将来的兴王府也是极尽荣宠，朱厚铃这个兴王更是贵不可言啊。所以，徐丽圆想搞好与朱厚铃的关系，还真是明智之举。


    我一看到她来，人就晃神了，她近前了，我才清醒。我起身向前见礼。


    “见过三姨娘。“


    世事无常，以前，我是钟府千金二小姐，他是二小姐的一个结拜姐妹，就是我身边的一个跟屁虫，一个大丫头，替我关照生活琐事，对我低眉顺眼，言听计从。而如今，我们两人的地位反着来了，她为尊，我为卑，她是府中身份尊贵的徐三夫人，我是府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妾，她是长辈，我是晚辈，如何算来，她都要大我三分。她站着，我就不能坐着，她要是坐着，如果经她同意，我才可以坐下首。


    早有下人搬来椅子给她坐下。还挪来茶几，摆上茶点。我们就在院中说起话来。


    “芳蝶。你的月份也大了，坐着说话吧。“她说。贵妇人做久，言行举止就有了贵妇人的做派和世故了，以前清纯可人的徐丽圆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谢谢三姨娘。”


    我只有顺从的份，我在下首坐着。


    “你们都忙去，我们好说话。”徐丽圆吩咐道。


    “是。”


    下人一走而空。


    就我们两个人安静地坐着，我低着眉，眼睛余光发现，她的眼睛在细细端详我。不知她又要算计什么。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朱厚铃的吧？“她突然间来这么一问。


    把我惊得喝入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我的过激反应，她已看出我的做贼心虚，她掸掸身上被刚才沾到的茶水星子，像要看我笑话似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我，不容我躲闪。


    “我肚中的孩子不是大公子，那你以为是谁的？“我反问道。


    我的孩儿是诸葛和来的，当时这个事实连贴身伺婢筱萌都不知道，她又会从哪里得知。


    “我猜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朱天明。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她自信满满地冲我说道。


    “你认为是就是吧。我与朱厚铃婚事也是你力促而成的。如今你又要指出我的肚中的孩子不是大公子的，你不是在当众抽打自己的大嘴巴呢？“


    “当时，我不知你的孩子是朱天明的。朱天明是谁？你忘了吗？他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一辈子真真正正爱过的一个男人。你跟谁发生关系都可以，就是不能同他。你破坏了他给我的那份美好。你结婚那天，他说要带你走，你却不跟他走。你怀了人家孩子，却跟另一个男人结婚，让他戴绿帽子，你践踏他的自尊心，你玩弄他的感情，这是我不能容许的。他是我心爱的男人，他伤心，就等同我伤心，你让我伤心，我就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徐丽圆变得很激动，就像一个痴情狂，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她对我恨之入骨，她的眼神像要杀了我。


    “阿劲！阿劲！快来送走三夫人。“


    阿劲发现事情不对，立马过来护着我。其他下人也来了。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怀的不是朱家的种。哈哈哈！“她有点癫狂地走了。


    其他下人开始对我有疑虑了，避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不要乱嚼食根，大公子自己认定的事，就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可不要信错了主。“阿劲出来解围。他是大公子的贴身侍从，他的话代表大公子，是非常有威摄力的。


    “谢谢你，阿劲。”


    我独自走进卧室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任人践踏了。公子，你在哪？你看到了吗？你的妻儿寄人篱下，受尽苦楚，委曲求全，何时是个头啊？


    此后，再无人敢来打扰我静养了。我平日里也就是看书浇花，赏荷观鱼，夜观星辰，昼看云彩，清心寡欲，只求诸葛公子平安归来。下人们也落得舒心，自由自在的，伺候我这种主子，算是他们的福气了。


    三个月后，朱厚铃携筱萌回府。筱萌被敬为筱夫人了。美人有心，朱厚铃还是服软了。筱萌回府后，容光焕发，被男人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从里到外都是美的，满眼柔情似水，身肢里荡着爱的芳香与满足。她被安排湖边的一个“满园春”苑住下。离我不远，好方便我们姐妹在一起作伴。这下，大夫人又要急了。我真替筱萌高兴，漂零许久，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喜欢的夫君。


    回来第一晚，筱萌就回荷心楼看我，看我胎儿安不安稳。算她有心了。她摸着我拱起来的肚子，兴奋地说：


    “二小姐，您的肚子这么大了，好快哦，肚子大得像一个大西瓜呢。“


    “还有得长呢。“我骄傲地笑道。我现在已是6个多月的身孕了。


    “真是太奇妙了，太不可思议了。“


    “筱萌，大公子待你好吗？”


    “好，但不及大公子待二小姐。”


    “你现在不是下人了，是正经主子，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是，二小姐，不，姐姐。”


    “哎。”


    “谢谢姐姐安排，大公子也是因为爱慕姐姐，才会垂怜筱萌一二。”


    “现在或许是，以后天长日久，他的心会被你感化的，你是如此优秀，是一个男人都会看重的。”


    “姐姐，大公子真是很在意姐姐。开始几天，我们同榻而眠，他就是要我讲姐姐的事，我把我知道的，能讲的都讲了，我整宿整宿的说，说得我口干燥，我都困死了，他越听越起劲。后来，在我快睡着时，他就抱着我睡了，口里还不时地唤”芳蝶“，一番动作下来，他睡着了，我却整宿整宿睡不着了。大公子是一位极疼人的男子，非常温柔体贴，我喜欢。但是，大公子并不真的喜欢我，他是把我当作你了，才与我同寝，但是我也不在乎。我想啊，姐姐，你不能侍奉大公子，就让筱萌代你侍奉大公子就好了，大公子是一个英明神武的正人君子，不管是获得他的心，还是获得他的身体，都已经让我很满足了很陶醉了。我是这样认为的。。。。。。”


    “筱萌，你能感受到幸福就好。我很快就会离开，你好好把握，日久生情，大公子，终究心和身子都会回归到你这里的。”


    “姐姐，你不生气吗？”


    “傻丫头，我有我的归宿，大公子再好，也是取代不了他。你明白的。你呀，管好自己，尽心侍奉大公子，早日怀上他的孩子就好了。但是，不要迷失自我，忘了本性。自我与本性是最可贵的，最迷人的。没有自我的人，不能长期拥有对方的爱。”


    “嗯。”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快回满园春休息吧，别让大公子等急了。”


    “今夜，我就在这边住，大公子今夜去了大夫人那里。”


    于是，筱萌，回到荷心楼以前的房子住下了。她现在变得有点女孩子的温柔甜美腻人，以前是干脆英气逼人。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转了性子。


    她走后，我也睡下了。恍忽间，看到诸葛公子破窗而入，带我飞出去了，踩着荷叶，追着星光，在黑夜中开心地大笑，然后我们一起落到刘府舅舅家的桃花林里，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俯下身子，贴着我的肚皮听胎动，他又高兴地地笑起来，一边轻轻抚摸我的肚子，与胎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