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闻言一怔,略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一来这香兰毕竟是丫鬟出身,二来,大长公主也曾瞧到过香兰几次,还曾同我说这丫头虽瞧着娇艳,可看面相,倒不像是个好命的。我如何能将香兰嫁到她府中去,她这一关便过不了。”
刘嬷嬷也不便多说什么,只伺候着她躺了下来。
杨老夫人长吁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对她说道:“大长公主一向喜欢秀英,今日这口气,也不能白白就这么咽下去,过些日子,你递个帖子去宁国候府,我们也该去拜访一下大长公主了。”
刘嬷嬷应了,她又说道:“哦,对了,记得去的时候带着熙儿,也好探探大长公主的心思。”
刘嬷嬷点点头,杨老夫人在她耳边又耳语了一番,她才退了出来。
心儿与杨墨去看望过了夫人王氏后,才回到海棠苑,便瞧到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走了进来。
杨墨忙问道:“嬷嬷过来,可是祖母有什么事?”
刘嬷嬷笑盈盈地说:“老夫人说二奶奶今日辛劳,方才瞧到二奶奶面色苍白,便命我准备了温补的乌鸡雪耳汤来,给二奶奶补补身子。”她说着,便朝外面招了招手,便见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大红托盘,盘中是一个小的白瓷缠枝汤碗。
那小丫鬟知道杨墨素来不喜欢旁人在他屋内,也不敢走近了,只远远的在门口站着。
心儿不想杨老夫人竟让人送了汤给自己,不由得暗暗纳罕。杨老夫人虽没有说出口,可心儿知道她对沈家还是心怀芥蒂,可她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她忽想到了“香消散”,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可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纵使杨老夫人对沈家如何心生怨恨,都不急于在此时对自己下手,更何况这汤是刘嬷嬷送来的,二爷杨墨也在场,若是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又如何脱得了身?她老谋深算,不会不明白这一点的。
想到这里,心儿缓缓站起身来,一面命绿果接了托盘,一面笑着对刘嬷嬷说道:“祖母这么做,真是折煞心儿了,不过是昨日没睡好而已,倒是劳得祖母费心了,心儿如何担当的起?”
刘嬷嬷望着她,笑道:“这也是老夫人的一片好意。”
心儿笑笑,说:“那请嬷嬷替我谢过祖母了。”
刘嬷嬷笑笑,伏在心儿耳边,轻声说道:“老夫人还说了,今日之事,二奶奶为杨家出了力,老夫人记在心里,日后二奶奶便什么都不用想,只安心为杨家开枝散叶,老夫人还等着抱曾孙呢。”
心儿闻言,不由得一怔,不过是今日去了次沈府后,杨老夫人对自己竟如此在意,不仅命人送了汤来,还竟盼着自己为杨家绵延子嗣。从前,她可从未如此盼着自己有身孕。
她正有些出神,却听到杨墨在一旁说道:“嬷嬷同二奶奶讲了什么?难道竟是我也不能听的?”
心儿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却听到刘嬷嬷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是老夫人盼着抱曾孙,日后她老人家少不得要多关心些二奶奶了。”
杨墨闻言,不由得望向心儿,心儿忙避开他的眼睛,对刘嬷嬷说道:“祖母费心了。”
刘嬷嬷笑笑,也不再多言,只带着那小丫鬟离了海棠苑。
待她二人走了,杨墨便对心儿说道:“既然祖母送来了汤,你便吃些好了。”说到这里,他又抬眼瞧了心儿一眼,说道:“你这几日未歇得好,连祖母都瞧出来了。”
绿果正要将汤碗送到心儿面前,却不妨杨墨说道:“搁在这里吧,你先下去吧。”待绿果出去了,杨墨缓缓捧起那汤,拈起汤匙尝了尝,说:“味道吃着倒是不错,你来尝尝,一会儿便该凉了。”
心儿只呆呆望着那碗汤,不想他竟径直尝了一口,她的心忽提到嗓子眼,瞧到他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抬眼瞧着他眯着的眼睛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她忽觉得这几日下来,二人似乎更亲近了些。
杨墨瞧到她不说话,便捧起汤匙送至她嘴边,柔声说:“你来尝一口。”
心儿只觉得那汤匙温暖的边沿轻轻触碰到自己的唇,瞧到他眼中的似水柔情,她忙说道:“我自己来,不敢劳烦二爷。”
杨墨仍举着汤匙,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且尝一口。”
心儿无法,只得就着他的手,浅浅尝了一口。他瞧她吃了下去,笑笑,搁下手中的汤匙,仍望着她。
心儿也冲他笑笑,便避开他的眼睛,只低着头,将面前的一小碗汤缓缓吃了下去。
瞧她吃好了,杨墨便说道:“看来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难得心儿吃了这么多,日后便请祖母再送来些便是了。”
心儿忙说道:“如何敢劳烦祖母,若是日后想吃了,命厨房去做便是了。”
他笑笑,不再言语,心儿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不想此后,杨老夫人竟日日命人送汤来给心儿用,日日都不重样,心儿虽不知她究竟是有什么打算,可刘嬷嬷日日只说老夫人想早日抱曾孙,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儿倒不能推脱,又有杨墨在一旁,她少不得小心用了些。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出榜日,杨墨中了乡试第七十六名。杨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上上下下欢欣不已。
杨老夫人本就因沈家对待杨氏的事情而觉得面上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得意之事,更加大肆操办,在园内搭了戏台,更是连日设宴款待亲朋。
只苦了大奶奶严氏,不仅事事要安置妥帖,更还要想办法筹措帐上的银子,虽也在杨老夫人面前抱怨过几句,可她仍是一意孤行,严氏无法,也只得陪着笑,从自己的嫁妆中挪了银子出来,来应付府内的一应开销。
心儿也少不得随着杨老夫人与大夫人王氏日日迎来送往,心中暗叹杨家竟如此奢靡,这戏班、菜肴、一应往来都是最好的,这些日子的银子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到了九月底,杨家终沉寂了下来,一日,心儿给杨老夫人请过安,正要往王氏那里去,忽听到后面有人说道:“弟妹可是要给母亲请安?我随你同去吧。”
心儿听出是大奶奶严氏的声音,忙停了脚,回头望着她,说道:“我只当是大嫂还要同祖母商量事情,便先出来了。”
严氏走到她身旁,笑道:“如今二爷考中了举人,二奶奶也该置办些时兴的首饰了,我瞧来瞧去,也就这几样。”
心儿笑笑,说:“大嫂知道我一向不讲究这些,不如大嫂,头上簪钗,哪个不是时兴的样式。”
严氏伸手扶了扶头上的五凤钗,笑了笑,说:“弟妹虽然不讲究这些,可终究还是个有福气的,听说祖母日日都送了汤到海棠苑内。”
心儿笑笑,说:“祖母的心意,弟妹也不敢不受。”
严氏冷笑了一声,说道:“祖母的苦心,弟妹可明了?你若是还不能有身孕,想来祖母也该着急了。”
心儿浅浅一笑,说道:“还是大嫂福气好,有棣儿这么乖的孩子在身边,想必不管大爷在哪里,大嫂心里都踏实得很。”
严氏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说:“有了棣儿在身边,我这心里自然是踏实得很,即便是有丫鬟日日投怀送抱,也未必能将我怎么样。可弟妹就不一样了,若是二爷身边的人有了身孕,毕竟是二爷的头一个孩子,想来祖母也会当嫡亲曾孙一样疼爱的。”
心儿笑笑,淡淡地说道:“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二爷的后人,祖母自然喜欢得紧。”
“弟妹还真是心宽,”严氏说到,“若是我,则该是日日都睡不安稳了。”
心儿笑笑,没再开口,二人便继续朝前走着。
严氏忽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祖母说后日要去宁国侯府探望大长公主,二奶奶还从未去过侯府,此次便也同熙儿一道随着祖母去拜访。”
心儿也不愿同她针锋相对,便说道:“想必这侯府,大嫂也是常去的。”
严氏眯着眼笑笑,说:“这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娶得又是敏月大长公主,更是气派得不得了,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去的。”说着,她瞥了心儿一眼。
心儿装作没有看到,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便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次去,又得花不少银子了。”
心儿笑笑,说:“大嫂聪慧能干,将府内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如此妥当,竟还会为这些事而发愁。”
严氏白了她一眼,说道:“二奶奶不当家,自然不知道这府上的情形,上个月二爷中举,老夫人执意要好生操办一番,其实府上哪还有那么多闲散的银子,还不是我自己贴了银子,才换得几天的热闹。如今又要去侯府,少不得又要我来贴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