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鲤鱼无视水温中于它来说不算舒服的热感，继续往前逼近，此刻，粘土傀儡也从后方追上，后有虎前有狼，正是进退不得的时候。
“过来。”
随着浸在水中难以辨别的声音而至的，是两根挺拔的竹子，一前一后的交叉而行，将见羽和夜冷都保护在内。水流的流动速度忽然加快，海面上掀起浪潮，一个深蓝色的漩涡突然出现，将他们两包括竹子都卷了进去后消失。
绿鲤鱼停了下来，它的鱼眼盯着漩涡消失的地方，厚重的鱼唇微张，发出嗤笑声，它摆动身子看向粘土傀儡。
“滚出海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粘土傀儡没有说话，不过它缓缓往上游，形状逐渐从鱼变成一只飞鸟，扑着翅膀在海里游动，最后浮出水面后展翅飞起。
绿鲤鱼对着漩涡消失的地方吐出了一串泡泡，摆着尾巴离开了。
此刻，还魂海。
竹拂成竹的手变了回来，他低头看了眼躺在海面上两人，没有说什么，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阅着，顺带等待他们两苏醒。
这本书是月芍留下的，里面有百万种花草的培育攻略，而这攻略里的所有讲到过的花草，都在还魂海里种着，为此，他答应对方留下来养这些花草——
没想到会遇到面熟的人，还是那位被某人指定要保护好的人。
竹拂手指翻着书页，脑海中想起那根将还魂海屏障刺动的凤钗，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想着初见时跟在见羽身边的法尊。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懒惰散漫的人，也会不惜代价的保护她，就是不知道，那时候带着算计的心思什么时候转变成如今的模样？
竹拂对此无从得知，翻书声不止，有时看到兴起处，他站起身挽起袖，将与书上所讲一样的花草按照得当的方法侍弄，完全忽略了身后逐渐转醒的人。
见羽睁开眼，看到的是灿烂耀眼的星子缀在茫茫夜空中，耳边是水流淌的声音，鼻间是清淡舒适的花香。她撑起身，掌下是流淌的海水，周身是各色的花朵，这里是还魂海，是她觉得完全只能凭运气才能找到的地方。
站起来时，她看到背对着她的白衣男子正在侍弄花草，背影有些熟悉，想到那两根无视水流波动穿透过来的青翠竹子，对上了一个人。
“竹拂。”
竹拂没有回答，他专心侍弄花草，这样的景象，就像是在暴风峡谷时的那一幕一样。
见状，见羽没有再开口，想起跟自己一同被卷进来的夜冷，绕开花朵往四周找了找，在右边的花丛里找到只有口鼻浮出整个身体却浸没在里头的对方。
还未伸手将人捞出，竹拂意兴阑珊地转过头，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伸手。”
见羽：“？”
竹拂道：“他不是还魂海所愿意接纳的来客，只能待在还魂海里沉睡，我将他带进来还是看在你的份上，要是你擅动他的位置，说不定他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
“多谢竹拂先生相救。”
“与其谢我，你们该谢最应该谢的人。”
竹拂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后，弯下身继续侍弄花草。
见羽细想着，这个最应该谢的人，是还魂海之主，月芍吗？
是应该谢。
她道：“多谢竹拂先生，也多谢月芍前辈。”
竹拂停下了动作，他伸手安抚了下花的叶子，低声道：“一会再来。”
“我只认识一个人，那个人，是祁原，如果不是他的嘱托，我不会出手。”
见羽一怔，心底默念着，“多谢，祁原。”
竹拂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向祁原表示感谢，随意指了指旁边石头上放着的书，“把书旁边的信拿去吧，也不知道祁原究竟有什么信心觉得你一定会来东海。”
觉得你，一定会来东海。
这一句话让见羽忍不住深思，她边往石头那边走边想着，此番来东海是为了白帝的那句话，既然承诺了对方她就不会食言，祁原这么肯定，是知道白帝一定会说这句话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许多说不清的事情上，是不是都有祁原的手笔，地点散乱，光跑就挺累的，还要布置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为了青玉琴云来，是为了自己这个所谓的执令史？
姜和的话仿佛就在耳畔：“护琴计划护的不是琴，是你。”
“护琴计划一共有七人……”
这七人中，除却姜和，还有祁原！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人，就是还魂海之主——月芍。
在异魂现世活动前，月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被人问道也只是笑了笑解释道：“她很不错。”
确认了人，他们大多数意味不明的话语就像是被摘下了迷惑外人的面纱一样，露出真实的内里。
月芍告诉见羽，她是负责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棋子，祁原故意将碧月琴的制作方式、材料和那个云来看重的盒子交给她。
——这一点，足以证明月芍与祁原有联系。
见羽走到石头旁边，伸手拿起信封，有点沉甸甸的，她将那封上了火漆的信封拆开，将信纸取了出来，发现里头还有一个用红线穿过的坠子。
她伸手将坠子拿了出来，红线吊着的坠子是桐木琴，正是当时学琴时对方花着空闲时间刻出来的琴坠。
将琴坠收进背包，她将信纸展开，信上只有一行字，“铸成碧月琴之时，真相大白之日。”
字迹是祁原的，不过这封信并没有落款。
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见羽转头问道：“这封信祁原有没有说一定要烧毁？”
这封信不能像琴坠一样放进背包，只能随身带着。
竹拂随意道：“没有，不过内容重要的话，烧了吧。”
内容对于她来说很重要，见羽拿出火折子找了处没有花的地方点燃，将信封烧毁，看着信化作灰烬，心底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见羽问道：“粘土傀儡和绿鲤鱼走了吗？”
“走了，要出去？”
“嗯。”
“帮我把书合上放好，然后回到自己进来的位置，我送你们出去。”
“好。”
她没有问世外海域的事情，因为她想知道，竹拂会不会因为祁原的缘故主动说，如果不会，那么祁原那一声肯定，约莫只是巧合。
——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