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慕坐在窗边的位置,从白帝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光线撒在她发丝和眼眸中的光,犹如石子入潭,只能在最初砸起涟漪,之后便沉没在了潭底。
云慕忽然开口,“白帝,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见你吗?”
白帝摇头,“不知道。”
“你们来时的修为低微,记不住以前的事情也很正常,可我记得,你的成长和我以前很像,都是被一只手在掌控者,如果你愿意听,我便说给你听。”
白帝视线落在云慕额间的紫色菱形印记上,眼眸微暗,“我愿意听,不过,你不让嬴清也过来听?”
云慕笑了笑,“他一直都在,想来便可以来,想走也可以走。”
白帝视线扫了圈周围,若有所思。
“那个世界和这里不同,仙魔两立,互相建立了各门各派,它们每天都会打打杀杀,基本上没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可以安身。”
“我的出生后,有记忆起便是养父母抚养我的,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把我当亲女儿,唯一宠着得是后来于我的妹妹。他们将我扮做男装,小时每天打发我去帮养父搬东西,大了就让我去后山砍柴、打猎等等粗活。”
白帝问道:“他们收养你,是为了让你做粗活?”
“不对。”
嬴清忽然从阴影处走出来,“如果要你做粗活的话,为什么要找一个女孩,他们完全可以找男孩,除非是你们那里男孩很难找。”
云慕道:“是,也不是。收我,将我扮做男装,是我亲生母亲的意思,让我做苦力活,是我亲生父亲的意思。”
白帝疑惑,“你的亲生父母?”
云慕侧头看向窗外,嗯了一声,“家族内斗,我是牺牲品,他们联手把我保了下来送出家族。母亲希望我能换一个身份安全活下去,而父亲希望我靠做体力活过活,这辈子都不要接触仙法。”
“他们都挺好的,可惜我那时候已经情感失常了,只能模拟出大概,却表现不了那时候内心应该表达出来的悲伤。”
云慕抬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发问,继续说道:“自此,我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十二岁时去后山打猎,回来时看到了他们被魔族魔气侵蚀的尸体。我的情绪非常平静,就像没有情感一样,我的心里毕竟也在说,就算是莫不相干的人,相处的久了,也会有些情感,但我没有。”
“因为我情感缺失了,缺失的原因,便是那群来杀养父母的魔族,他们是截杀我的一员。在半道上发现了我根骨异于常人,给我种下了魔种,然后特意放水让护送我离开的人安然将我送走,打算待我十二岁时魔种爆发来接我。”
嬴清道:“那个魔种,便是我吧。”
云慕颔首,“是的,当初魔种对我的威胁不大,但来到这里,它一直在抑制我修为的增长,所以我花了一番功夫将它剥离了出去,没想到它会化形成人,最后成为了你。”
嬴清若有所思,云慕见状继续道:“魔种爆发的地点正好便是养父母所在的院子,爆发所带来的追踪效果则附在了与我年岁相差不远的妹妹身上,最后他们带走了她。妹妹的根骨虽然不如我,不过也是根骨出众适合修仙的一员,修魔倒也没有阻滞,所以她在魔门混的很不错,只是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云慕很平淡的描述以前的事情,就像是司空太平毫无情绪起伏一样,让人怀疑她的情感,是不是真的缺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魔种的效果只是情感缺失,还是我天生情感缺失导致魔种不起作用,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我身上还有魔种这个定时炸弹。之后,我依靠从小到大打猎学到的本事朝某个方向一直走。”
“路上有仙家或是魔族的尸体,我会很平淡的从它们身上扒下来一些值钱的东西救济自己,清洗掉上面的血继续用,不过出手时得很小心,不能被一些小贼盯上。有时候,路过的并不是尸体,而是真正的仙魔大战,这时候躲起来是很不明智的,直接撒开腿跑拼运气,祈祷他们的法术不要砸到自己,好在我运气不错,除了被法术擦过受点伤就没什么了。”
“大概就这么流浪了两三年,我学会了用剑,因为天赋异禀,加上情感缺失的天然优势,我的剑比起某些仙家使的还厉害,最后我被一位剑仙看中,收为亲传徒弟,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情,或许可以算是穷苦天才奋斗史了。”
云慕停顿了下,招出一杯茶凑在喝着,让茶水润润喉。
嬴清心疼云慕的经历,他询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魔种爆发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云慕将茶杯放下,淡淡道:“是的,魔种爆发,我成为了众矢之的,剑仙为了护我被师门所弃,还被打成重伤。最后在一次救助曾经师门与魔族相斗被他师兄所杀,尸骨留在了战场上,法术轰炸下尸骨无存。”
“我虽不怎么认剑仙为师,可他到底是在生时护了我周全,甚至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我,师恩情中,怎么说也要为他报仇,哪怕他并不需要——”
死后留在她旁边的残魂留下了一句话,“望徒弟你日后安好,不受俗世侵扰,不必替为师报仇。”
她垂眸,“甚至认为,如果不是他的师门纷乱,我的修行定将一帆风顺,可人生,若没有了波澜,当真无趣。”
……
云慕凝视着剑仙的残魂,摇了摇头,“仇还是要报的,我虽情感缺失,但是谁待我好,对待我不好我还是分得清的。”
“为师的师兄是掌门传人,徒弟你要是杀了他,这辈子都会在风尖浪口上。”
云慕道:“破君,不,师父,念及师徒情分,不要阻止我。”
破君沉默片刻,“杀的人越多,魔种受到血气滋润,就越是壮大,到最后,就算是真正的仙也救不了你。而且,徒弟,为师这么告诉你吧,死对于为师来说只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你不必为为师做出这么多事情。”
“做与不做,在我,受与不受,在你。”
云慕没有再多跟破君在口舌上计较,摆着一副不要再多说的脸看着他,等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残魂散尽后,才拿起那把破君赠送的本命法剑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能力将残魂收拢,没有能力将其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