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我憋了二十年从来没提到过，居然对你这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就全盘托出了。”卿离魅的嘴角泛起苦涩，神色苍凉，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弥漫在车子里。


    古稀轻声道，“可能我是那么多年来第一个看穿你来历的人吧。”


    卿离魅愣住了，扭头怔怔看着古稀，朱唇微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她才释然一笑，明显松了口气，语调也轻快了不少，“是啊，你是二十年来第一个提到酒灵族的人，你不说，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什么是酒灵族了。”


    她车辆急刹，迅速掉头，背对西山落日最后一缕残阳。


    “不吃饭了吗？”古稀有些疑惑，明显之前卿离魅早就选好了目的地，现在似乎放弃了原来的路线。


    “吃，换一家，今晚我想跟你聊别的。”卿离魅重新发动破车，速度加快。


    城市路灯还未覆盖的街道上车灯四射，远处高楼折射的城市夜光形成斑驳的阴影落在卿离魅的俏脸上，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气氛，一下子又沉了下去，本不狭小的空间里平添了些许压抑感。


    “你原来找我要谈别的？”古稀不动声色道。


    卿离魅身子几乎没有移动，眼睛也一直盯着前方，声音倒是传了过来，情绪很稳定，给古稀一种认真严肃的感觉，“嗯，这件事，后面慢慢说。”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浪费那么多时间陪我唠叨了。”卿离魅的语气又俏皮起来，眼角余光往古稀这边瞥了一眼，带着狐狸精的魅惑感。


    古稀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了，估摸着回到学府也没事做了，便道，“一个晚上，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卿离魅的嘴角扬起，一丝妖媚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令人难以把持内心的冲动。


    卿离魅似乎选错了路，车子慢了下来，前面已经堵了一大片了。


    她索性熄火，从手包里拿出一包烟，打开盒子伸到古稀面前扬了扬。


    古稀摇摇头，看见盒子里只剩下一半的细烟，道，“看不出来你会抽烟。”


    卿离魅娴熟地抽出一根叼在红唇间，摸出打火机，冲古稀挑了挑眉，“我记得我们不熟吧，难道你还相信人与人之间初见时产生的刻板印象吗？”


    呲！


    火花溅起，卿离魅半张妖媚的面孔被照亮，显得更加诱人。


    她似乎咬了咬烟嘴，烟卷尽头的红丝发亮，一闪一闪地。


    卿离魅把头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吐出了一缕白烟，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脸上露出满足感。


    古稀不得不惊叹，卿离魅把酒灵族的某种与生俱来的传承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发散着独特的魅力。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古稀就这样默默望着卿离魅吸烟，车子里多了一股淡淡烟草香味，并不难闻，显然这烟很贵，而且专为高端女性打造的。


    卿离魅抽完了一根烟，刚想抽出第二根，背后便传来了车子的鸣笛声，路已通，前面的车辆都拖着长长的尾灯远去了。


    卿离魅无奈地要收起烟盒，却听古稀说道，“我帮你。”


    卿离魅诧异地望着古稀，有些难以置信。


    “你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我这个人最不吝啬欣赏美，创造美。”古稀拿过烟盒，抽出一根递到了卿离魅嘴边。


    卿离魅定定望着古稀，片刻后笑了，微微张嘴把烟斜叼起来，语调轻快道，“走了。”


    古稀去拿卿离魅放在裙摆上的打火机，车子发动一阵摇晃，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卿离魅的大腿。


    卿离魅没有反应，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射出。


    古稀拿出打火机，帮卿离魅把烟点着，一边问道，“后来呢？”


    “嗯？”卿离魅叼着烟咬字不太清楚，她吐出的白色烟圈被车窗外的激烈风一下子击溃，化作虚无。


    她一只手腾出来夹起香烟，道，“刚刚说到哪了？”


    “全面修真时代到来。”古稀道。


    “哦哦，对，进入全面修真时代的时候，那些古来的修真力量基本在几百年的斗争中元气大伤，幸运的早早就躲了起来，不幸运的都在战争中被灭绝了。”卿离魅道，“原本以为大战结束，全面修真时代来临，那些苟活下来的古老修真力量起码可以不用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了，可以和后天修真觉醒者一样暴露在阳光底下。”


    “但是，他们没想到人性都是贪婪的，丑恶的，后天修真觉醒者的力量派系分裂割据，并且他们意识到了古老修真力量的存在。古老修真力量在战争中曾经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不然凭那些新生的后天觉醒者，根本不可能对的过核武科技的力量。”


    “他们开始觊觎古老的修真力量，完全把当初在战争中发挥至关重要，帮助他们获得胜利的功臣给遗忘了。人类，呵，贪得无厌！”


    卿离魅眼中露出厌恶，“新生的觉醒者修真力量派系陆续找到了古老修真力量遗留的痕迹，找到了他们的藏身所在，在一场微小的战斗后，元气大伤的古老修真力量几乎全数被他们制服。”


    “他们逼问古老修真力量的传承和修真心得，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损害，为了防止古老修真力量恢复元气反抗，他们甚至把古老修真力量落网的那部分人全身灵脉震断，灵海敲碎！这群畜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卿离魅越说越激动，车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走上了荒凉的郊外，风驰电掣，如同将她心中怒火和憎恨跑了出去。


    “那酒灵族……”古稀说着，并没有去阻止卿离魅的举动，就让她发泄吧，这样会好受一点，有他在，暂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卿离魅把烟头掐灭，道，“酒瓶子剩下的八人也全部被抓走了，无一幸免，我的爷爷就在其中。”


    “因为酒灵族需要有修为才能炼制灵液，于是他们几个势力瓜分了八人，有人待酒灵族人为上宾，有人把他们囚禁起来逼迫他们做实验研究，有人甚至研究酒灵族人的身体，尤其是族中的女人！”卿离魅眼珠通红，双手仅仅握着方向盘，仿佛要把它捏碎了一样。


    这一股恨意带着强烈的杀机，路边的狂风都多了些冷涩。


    古稀突然伸手握住了卿离魅的手背，声音低沉道，“继续，全部说出来。”


    “我爷爷就是属于被逼迫的一批，当时是钟南城邦的陆家抓到了我爷爷，他们不仅把爷爷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强迫他进行为他们研究灵液，为了让酒灵族的血脉延续，甚至让外族女人强迫和爷爷要了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母亲。”卿离魅说到这情绪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声音开始颤动，“我祖母只是个生育工具，母亲一出生就被秘密处决了。”


    “母亲就在陆家长大，以陆家同辈族女的身份来培养，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酒灵族的血脉遗传如此强大，母亲在长大后渐渐遇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开始一步步查起自己的身世，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爷爷被囚禁的地方，在爷爷油尽灯枯的那一刻，知晓了陆家的所有的阴谋！”


    “母亲亲眼看着爷爷死在怀里，她没有奔溃，没有当即反击陆家。她选择了隐忍，她在陆家小心翼翼地谋划了十二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她被做为联姻工具嫁到了夏央城邦的林家。林家三公子被她感化，决定出手帮她。那一年，母亲带着林家三千精英把陆家的主要成员都约到了两大城邦的边界进行联谊合作，然后展开了一场屠杀！”


    “到场的陆家成员全部被杀，那片土地被骄阳烈焰烧成了灰烬，我父亲带着母亲和三千族人躲了起来，但是……”


    “事情还是暴露了？”古稀问道，想不到这酒灵族的历史还真是伤痕累累啊。


    卿离魅点点头，“事情暴露，陆家联合当初分割酒灵族的几大家族，一共找上了林家。”


    “他们找到了一个噱头，林家二公子和妖族勾结，还生下了野种。林家直接被灭门！大火七天七夜不熄，夏央城邦却无人敢出手阻拦，因为那几个家族都是新生觉醒修真者力量中的元老级别势力，没人敢得罪他们。”


    “那时候我已经出生了，在我七岁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家，带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本来我该被他们抹杀的，但是他们发现了我的天赋！酒灵族独特的修行天赋，据那几大家族所说，我是他们见过的酒灵族人中天赋最高的。”


    听到这，古稀大致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们以你的父母要挟你为他们炼制灵液，酒吧和酒庄也是他们为你开的，目的就是让你为他们更好的办事。”古稀道，“我说的没错吧。”


    卿离魅点点头，车子重新拐进了市区，彼时满城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切如此美好祥和。


    古稀又道，“所以你一开始，是想把我带去见他们，让我替你解决麻烦？”


    卿离魅苦笑摇头，“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如此高看你，我确实要带你去找他们，不过是……卖了你而已。”


    古稀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他早该想到，古稀现在在修真界引起了那么大轰动，各大势力都会对他产生兴趣，何况像陆家这种力量。


    “对我，他们知道些什么？”古稀也不对卿离魅先前对他不利的念头感到愤怒，脸色依旧平静道。


    卿离魅的车子开进了大商圈，一路进入停车场，“我对你都一无所知，何况他们？他们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传闻，至少我所知道的是这样。”


    “那你为何不按原计划进行？他们不会对你的行为产生意见吗？”古稀道。


    卿离魅冷笑，“以前他们用父亲和母亲威胁我，逼我就范，但是母亲和父亲在一年前就已经被他们折磨致死了，当然他们表面上还是跟我说我的父母还活着，但其实真相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卿离魅眼中露出杀意，“他们控制我的手段也不止是威胁，还下了毒，他们对我研究的领域很了解，所以知道我无法解开那种毒。”


    卿离魅停车，掀起白嫩的手臂，臂弯处有针孔，“如果不定期注射药物，我会立即死亡。”


    “哦？”古稀看着卿离魅，“有注射药物吗？给我看看。”


    卿离魅一怔，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今晚本来是要带你过去，顺便拿药的，可惜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古稀有些疑惑，按理说卿离魅不会平白无故对自己这么好，这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啊。


    卿离魅无奈一笑，“我只能先陪你吃完饭，再赶过去拿药咯。”


    她打开车门，边下车边调侃道，“如果我不小心死在路上了，麻烦你给我立个碑，一年上三炷香，这不过分吧。”


    古稀也跟着下车，“你还得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放弃原计划了？”


    卿离魅按下电梯，回头凝视着古稀，突然一笑，“我说我喜欢上你了，你信吗？”


    “不信。”


    “噗嗤！你这人真不懂情调啊。”卿离魅正色道，“其实你进入仓库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们的监控盯上了，我们出门后，也一直有人跟着。”


    “出市区是为了甩来他们。”古稀道。


    “没错。他们的气息，隐藏得再好也瞒不住我，可笑的是，那种隐藏气息的手段我给他们的，他们用来对付我，你说他们蠢不蠢？”卿离魅冷笑。


    她接着道，“由于我们一开始就被盯上了，所以我不能表现出异常，当然中途掉头是临时起意。其实当我知道你具有空间移动的能力和身怀聚灵石的时候，我就不打算把你带去给他们了。加上你知道酒灵族的存在，说明你应该不是新生觉醒修真流派的人，极有可能是古老修真力量的后裔。”


    “鉴于以上种种，我认为，我们可以进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