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烛火通明,似乎此间的主人还在活动。风茗轻易放不下心,跑到颜怀信的卧房,门后同样亮着烛光。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门里有人喊了一声,让她进去。她认出来,这是景寒霄的声音。
她调整气息,以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战斗。要是她推门进去之后一看,颜怀信已经死在床上,那她可得使出浑身修为逃跑。
幸好,她进门一看,颜怀信好好地靠坐在床上,正和景寒霄聊天,看上去脸色和心情都很不错。她缩肩低头,一溜小跑到床前,对两位大人行了个礼。
“你的手怎么了?”
颜怀信看看她右手,又转头看看景寒霄。景寒霄以为他是在下逐客令,正要起身离开,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回公子,修剪树枝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前天恰好碰到景大人,得他救助,已经好了许多了。”
颜怀信看她这在外人面前规规矩矩的样子,忍俊不禁:“那还不快谢谢景大人?”
风茗转向景寒霄,特别规矩地福身,低头道了句“多谢”。景寒霄笑着应下,转头看向颜怀信:“寒夜已深,大人好生休息,属下不多打扰了。”
“去给景大人送行。”
风茗乖乖走到景寒霄身后跟着,被景寒霄退后一步避开了。
“天气寒冷,你伤势未愈,也要小心调理。”
景寒霄对她笑笑,去一旁的屏风上取来遮风的斗篷,快步出了房间。风茗跟他到门口,看他拐过回廊,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再关上门,走到他方才坐的椅子上坐着。颜怀信看她满脸若有所思,不禁笑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你还活着。”
风茗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让颜怀信原本乐呵呵的表情垮了下去。
“你好像很遗憾?”
“没有,”风茗当即否认,“你要是这时候死在床上,我百口莫辩,肯定会被当成犯人抓进牢里去的。”
颜怀信嘁一声,拖着嗓子叹道:“哎呀,看来你还是只在乎你自己呀。”
风茗对着他皱眉,“你是不是经脉里的毒跑到脑袋里面去了?”
颜怀信瞪她一眼,突然露出一股疲态来,说话的腔调软了下去,“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风茗看他体内余毒未清,仍在虚弱,就不再跟他斗嘴,把右手伸过去,说道:“那两歌女把我的手打成这样了。”
颜怀信伸出两根指头,夹着她的袖口把她的手拉到眼前打量,仿佛要从层层纱布后面看出点什么。风茗把凳子挪近了些,耐心等着他看够了再收回手。
“伤得严重?”
“那时候他说,要是再耽误一会,我的手就要残疾了。”
“没别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不,”风茗知道他已经很宽容自己了,但她并不太想承这份容忍,“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以为颜怀信听了她的话后会奚落她,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把身子往被窝里滑了滑,看起来越发疲倦了。
“你休息吧,”风茗趁这机会转移了话题,毕竟她也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救了她一只手的景寒霄果真是个坏人,“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我要是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颜怀信抬眼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现在都快说了吧。”
这话听得风茗心里一颤,但看他神情淡然,应该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平静赴死,就不再自己乱想。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必须要和他说的话,只能接着说回那两歌女的事,尽管提起她们实在是扫兴至极。
“夫人说,她们的事等你痊愈之后由你来处理。”
“嗯。”颜怀信淡淡地应一声,“你想我怎么处理?”
风茗一愣,“你问我?”
“你不想让她们付出代价吗?”
颜怀信反问,彻底躺到了床上,风茗难得体贴地把他头顶着的靠枕抽走,丢到他宽大床榻的另一侧。
“想,”风茗没隐瞒想法,这才后知后觉他的意思,不禁顿了顿,“……她们不是皇上派来的吗?你要是……”
“皇上派来的,进了颜府也就是我颜府的人了,”颜怀信说得不以为意,“我惩治目无法纪的下人,不算为你出头,也不算不顾皇上的面子。”
“你把她们当下人?”风茗有些惊奇,“我以为——”
颜怀信的眼神已然不悦,但并没有把火气对风茗发出去。风茗心中惭愧,想着这几日颜诗芸对自己说的一大堆关于他现在的困境,更加对他感到同情。
“夫人和皇帝怎么都催着你成亲啊,”她小心斟酌言语,边打量着他的脸色,不想自己说的话让他更加生气,“你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要这么逼你?”
“谁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把我弄个半死不活,又特意找人来救我的命,”颜怀信厌烦地闭了闭眼,“他自己都还没个妃子,还对我使美人计。”
风茗看他心情稍缓,震惊之余还是松了口气,“那夫人为什么也要强迫你?”
“她催我很久了,不止这两年,”颜怀信无奈叹息,“她怕我行事太无所顾忌,想我尽快成家,多些牵挂。话是如此,她其实也从未拿孝顺之名来强逼我娶妻,只是做父母的常常唠叨罢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风茗问,“要是狐族和北域又打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做回武将去打仗?”
颜怀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笑出来,“连你也要来催我?”
“我催你干什么,”风茗有些莫名其妙,瞟他一眼,“颜诗芸和我说,你要是成亲了,就要去你妻子的府上住,不能住在颜府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成亲的。”
“……”颜怀信听了她说的,简直差点接不上话来,“……只要我家的权势地位不变,狐族就没有哪个女子够资格让我上门去侍奉岳家,你不懂这些事就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