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一门心思折腾蛊术,教中的事情都被他交给下级统领自行决断,或者等教主回来再议。纪无情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天,终于把积压的大小事情都处理完。自从体内的蛊养成了,他就从未再感到疲惫,在繁琐的事务中忙碌这么久,他只感到无趣和厌烦。那其中的许多事情,如果血蔷薇在这里,根本轮不着他亲自操心。
他带着满脸不悦离开书房,路上不时碰见和人傀一起巡逻的教众。他的坏心情明白地写在脸上,路遇的教众只是对他行礼,大气都不敢喘。回到房间,走到屏风之后,他看见他一向空荡荡的床帐里躺着个人。
他以为玄霏会把长晴放在外面的榻上,或者另一边更小的客室。
纪无情走到床边,掀起被子看了看,又嫌弃地盖了回去。这下倒好,倒是他没个宽敞地方休息。
他摸摸丹田,长晴的内丹在他的体内回应他的试探。失去了十数年的温度回到他的身体,他浑身都像个身强体健的常人一样热烘烘,习惯的透骨森寒尽数褪去,这让他想明日把玄霏叫到雪山顶上过过招,他怀疑自己的功法也能有所进展。狐族的功法路数大多温和中正,不像许多北域的猛兽一般刚猛,或者流影那样至阴至柔,本体又不似落鸿那般过于珍奇高贵,对他的凡人之躯没有半分过载的危险。
他揣测着,那孔雀精所说的话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其中一定还有些他无从得知的玄机。他是得了枚内丹,可他体内的蛊虫也从此受益匪浅,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拿长晴身上的被子把他裹起来,把他推到床的最里面,坐在空处打坐调息。
等到第二日,一个教众来向他禀报,竹桃已经昏迷不醒,他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可惜现在长晴自己都半死不活,没法帮她治好他徒弟留下的伤势了。
“打断了重接。”
他想了个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办法,打发教众回去。
等青旖结束了她乐不思蜀的旅途,不慌不忙地从江南水乡回来,在总坛迎接她的就是个脸色惨淡,弱不禁风,双手连拧一块抹布的力气都没有的小竹桃了。
“怎么回事!”她怒气腾腾地闯进纪无情的书房,踢开跪在地上向他汇报事务的统领,一巴掌拍在他的桌案上,指着他的鼻子找他要说法,“我把我的人借给你,你就这样对她!”
玄霏见怪不怪地示意其他教众先出去,自己也跟着他们离开,走前不忘给他的师父关上门。那几位下属感恩戴德地对他拜了拜,随即施展生平最快的轻功身法,转眼就不知溜到哪里,生怕教主把圣女撒给他的气再撒到他们头上。
唯一留在房中的竹桃已经目瞪口呆,她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眼前所见都是幻觉,她现在也许已经死了。正恍惚着,她被青旖抓着手臂拉过去,一回神,正撞见纪无情看过去的平静目光,顿时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我还没问你,不过是一个十二连环坞,就过了近半月才回来,”纪无情并不恼火,只是哼笑一声,“你是真觉得本座不管你,竟然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对我发脾气?”
“不让我发我也发了,你要拿我怎样?”
青旖最不怕他拿权势来说话,因为这意味着他说不出其他理由来批驳她。
至于惩罚,至少名义上她现在还是祭司的人。
“看你这么关心你的竹桃,想必也会关心另两位吧,”纪无情不紧不慢地说着,如愿看到青旖脸色一变,“你要是早几天回来,说不定他们两个…三个,都还有救。”
他浅浅地对她笑一笑,看着她转身落荒而逃,无趣地摇摇头。
这世上想必没有比这年纪的狐狸崽子更莫名其妙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