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煜瑶与长孙疏雨叙了会旧,没说几句话,房门被敲了敲。听这拘谨的轻响,他们都知道来的是风茗。
绛煜瑶以灵力为她开门,见她手中握着柄银白长剑,二人俱是惊讶。风茗被他们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连忙对绛煜瑶说她想回去了。
回到绛琂的府上,风茗抓紧时间收拾行囊。长晴为她把一切事物都准备好了,她只需把它们装进包裹。此时将近正午,她着急暮云霜,决定用过午膳就走。
她换上更加贴身轻巧,颜色黯淡不惹注目的武装,解下簪钗,头发在脑后紧扎成辫。她拿起那面具在脸上比了比,虽还有些不习惯呼吸被压抑,但它正好严严实实地遮住她面上的伤疤,还使她看上去更加凶狠。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压下心中对师父的不舍,把面具塞进背囊,出门去找长辈们辞行。
她先去找了长晴,正巧赶上侍女送吃食来。侍女见她这般飒爽打扮,也是一愣,随后与她笑着打招呼:
“小姐,这是要出远门?”
风茗点点头,为提着饭盒的她推开房门。府中的家仆侍女都是鹰隼之族,武学修为都不低,绛琂还让她跟他们学过武技。风茗幼时也曾寄人篱下,对他们的平易尊重毫不做作,和她的师父如出一辙。他们由是也对她关爱有加,毕竟候府之中日子总是无聊,观望一只小狐狸的成长可是难得的新鲜事。
“如此着急,现在就要走?”长晴笑着迎上来,看到她手中剑,好奇问道:“这是谁予你的剑?”
他居然不知道?风茗惊奇地回答:“这是师祖给我的剑。”
“是他前世的兵器吧?”
风茗点点头,长晴于是笑着叹道:“难怪我未曾见过。它叫什么名字?”
“涯光。”
“他把剑赠予你,忽然是对你疼爱看重,你可不要有什么负担,只把它当称手兵器就好。”
风茗知他关心自己,笑着点头应下,边为他夹了一片鱼肉,
这简陋的送行宴结束后,长晴带风茗去找绛琂。他们来到他的书房,惊讶地发现,玄霏正坐在他桌案对面,看起来两人在交谈什么。
玄霏看到他们来,就起身走到旁边把位置让出来。风茗不管他,走到椅子前对绛琂行了拜礼,感谢他的照顾。
绛琂以灵力托她起身,淡淡地说:“平安回来就好。”
长晴走到玄霏身边,抬手敲敲他的肩膀。他这才收回不知不觉停在风茗身上太久的目光,转头看见长晴阴冷的脸色,惬意心情当即灰飞烟灭。
“出来。”
长晴甩下两个字就走,他只得跟他出去。
比起最开始住进府中,风茗已开朗了很多。与绛琂接触多了,尤其是向他学剑的这段时间,她逐渐理解长晴说他只是外表冷淡。一旦不再惧怕,风茗对他的敬佩和崇拜几乎与日俱增,她此刻有些话想对他说,正好长晴和玄霏离开了。
“师伯,”她定定地看着他,让绛琂无法忽视,“要是以后我师父想去人间,你能不能拦着他?”
让她意外,绛琂居然微微笑了笑。她自是不知道绛琂在笑什么,先在心中感念他笑起来比冷着脸好看多了,而后才感到些许羞惭。
“怎么拦?”
她居然反过来担忧长晴,绛琂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感到好笑。他想起长晴与自己聊天时三句不离她,心想他的心血还真是未白费。
“把他关起来。”
风茗一本正经地说,不想绛琂笑得更加明显。
“他是这样教你的?”
风茗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凭武力,可无法扭转别人的心意。”
这道理她当然知道,她是怕长晴又被坏人害了,而且相信绛琂哪怕把长晴关起来也肯定不会亏待他,才这样说的。她闷闷地说着:
“人间太危险,我不想他再去了。”
长晴会去人间的理由只有一个,这不用说出来他们都知道。绛琂并不在乎,风茗的在意让他意外。
“等他的内丹归位,事情自会解决。”
他安抚操心的师侄,并暗示她可以离开了。风茗对他拜一拜,出门一看,长晴和玄霏分立两边,看起来气氛有些尴尬。风茗无视那龙,走到长晴身边软软地叫了声“师父”。
长晴拍拍她的肩,忍住叹气的冲动。一想到她要被个居心叵测的小子纠缠,他便感到难以排解的担忧和痛心。他怕玄霏对她不利,更怕她果真被他冲昏头脑。
“他说他与你目的相同,是真的么?”
风茗依依不舍的柔软目光倏然变得冰冷,长晴看她本能流露的厌恶,稍稍放下心。
“你师伯想让他与你同行,”长晴按着她的肩安抚她,“他身上仍有你师伯的法印,待此事了结,便算恩怨两清。”
两清?风茗震惊地看着他,她和他的伤,霁星的性命,怎么能算两清,和谁算两清?!理智告诉她,她的师长只是单纯想让她多个助力,也是为她着想,可她根本不屑也不想依靠他的能力!
她抬手轻轻贴上长晴的丹田,长晴在刹那间明白她的意思,不愿阻止她发泄:
“你原谅他们,我不会的,”她咬着牙根,眼中含着痛苦,半是为这些仇怨,半是为她又在忤逆长晴的愿想,“我因为你才不迁怒,否则……师父,让我一个人走吧。”
长晴知道,多说无用。他轻轻拥了拥她,歉意地说道:“是我们不该强迫你。”
风茗最见不得他向自己道歉,心头愤恨反而滋长。她压抑住情绪抱了抱他,随后从他怀中离开。
“我走了。”
“保护好自己。”
风茗对他笑了笑,最后望了他两眼,下一刻就消失在庭院中。
玄霏转头看看他的失魂落魄,没狠心再说话刺激他。他对绛琂和他都说过,他们这样安排,风茗气得暴跳如雷都是轻的。不过话虽如此,玄霏相信,他还能和她待在一起。风茗嘴上恨得要把他抽筋扒皮,其实没有一次真的狠心要他去死,这次又怎么会是例外?
“我也走了。”
他对长晴说。长晴从悲伤的焦灼中脱身,深深地看着他。玄霏顿了顿,又说:“长孙疏雨教了我,龙族与伴侣同修,共享齐天福寿的术式。”
长晴不屑嗤道:“他的伴侣是谁,你想要的伴侣是谁!”
“你们都提防我害她,”玄霏坦然说着,“我想对她做的事,只有这一件。”
长晴讽刺地笑道:“如今倒是不隐瞒了?”
“我那时不明白,后来明白了。”
不但明白了,而且是越来越明白。
玄霏笑着对他微微倾身致礼,下一刻身形亦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