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嘹亮的鹰啼与雄浑号角声同时响起,打断深夜的静谧。玄霏和风茗瞬间清醒,只听营房外喧哗四起,值夜的兵卒奔走呼号:
“敌军夜袭!全军警戒!敌军夜袭!全军警戒!”
天色仍然黑得深沉,距离他们入睡时恐怕只过去了一个时辰。玄霏有些忧心风茗的状况,转头去看,却见她动作飞快地带上武器跑了出去。玄霏咽下不合时宜的关怀话语,紧跟上她。军营中灯火通明,众军各自疾行,不失秩序。此时此刻也不知迟远亭在哪里,风茗四处张望一下,朝马厩跑去。玄霏跟着她上了马,问:
“你要参战?”
风茗转头看他一眼,盛满兴奋的眼神比月光更亮。不用她说,玄霏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趁现在——”
“不行!”
风茗满身战意僵了僵,眉头一皱,斥了句“谁管你行不行”就朝着军营大门策马狂奔。玄霏心中焦急,他当然不能在这时刻为了拦住她和她内斗,可更不能放任她身陷那样的危险,只能和她一起冲进混乱的战场。
数不尽的火矢交相射击,将夜空映照如白昼,军营外已经杀声震天。他们往前奔驰,看见了迟远亭头盔上的红缨和背后同样鲜红的披风。大军当前,主帅以这两片血红为部下指引方向。玄霏看这阵仗,知道对岸是想趁虚而入,一举歼敌,在对岸防守最坚实的时候试图渡河绝对是个错误。可风茗想得却是,如果能在这时机成功突破,在敌军内部引起混乱,那绝对事半功倍。她开工射箭,灵力凝聚的箭矢贯穿正在围困迟远亭的三个士兵,让他知道他们已经加入。
“把你的弓给我,”玄霏对她大喊,“我给你开路!”
风茗心道早就问他要不要弓箭,还说不要。她把弓扔给他,催动马匹跑得更快,拔出月思渊借给她的佩剑。涯光的材质似石似玉,出鞘声清脆悠长,剑身上激烈涌动着的浓厚灵力让它在夜晚微微亮着光,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她满心只有复仇的快意,正要以剑风劈开迎击她的敌人,他们却在她抬手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倒下。
风茗无暇分身去想别的事,在玄霏的掩护下直直冲入敌军腹地,不消片刻两人就被结结实实地包围,马匹也被射杀,此处距离河岸尚有二里之距。风茗落地后又跳起,避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无数长矛,迅疾灵敏的身法难测如鬼魅,转瞬间就冲到敌方一个小将领前,涯光斩断他的脖颈,她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她不必回头,因为此行没有退路,而且她能感知到,玄霏就在她身后,如影随形,他的箭总能穿透试图阻挡她的敌人。
玄霏天生能御风飞行,轻而易举就能避过地面上的攻击跟上风茗的步伐。他惊叹她的轻功,无论箭矢还是敌人的头颅都只成为她借力的踏板,她在半空腾挪翻转,当真也像在飞行一般。越往前,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防守越发严密。玄霏不再射箭了,敌军射向他们的弓箭是他能射出的千百倍。他把弓背在身上,挥动无秋劈开那些风茗无法完全阻挡的妨碍。他看见风茗冲一个身着重铠的大将而去,屏息凝神,在影子从暗处跃出,挥刀向她的瞬间砍下他的手臂。
那道影子悄然出现又瞬间消失,除了掉落在地的断肢什么也没留下。玄霏确信,这就是让义军头疼不已的天狼军。这一击不但让周围敌军惊愕万分,更为关键的是,无秋和蛊虫记住了他的鲜血,即使玄霏看不见,它们也能为他指明他的方位。
但天狼军总是两两行动。玄霏击退一个,风茗已和另一位缠斗在一起。涯光剑身上的亮光愈发明亮,修为低些的兽族看一眼便觉两眼发花,头脑昏沉。在赶来此处的路途中,风茗就用鲜血在剑身上暂时铭写了霁星教她的术法,只要涯光在手,暗影于她而言就不再是屏障。寻常士兵被迫退开,只围绕在旁边,把战场让给这两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玄霏气势汹汹地追击被他断了一臂的天狼军,那人在躲闪间隙阴毒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身形倏然消失。玄霏不怕,甚至把无秋朝前方掷了出去,落点正是风茗腾空闪避时能抓住的方位。风茗左手接住他投来的剑,用与流影不相上下的速度斩落了兽族大将的头颅,从她袖口飞出的木针在同一瞬间从玄霏身后两名已形成绞杀之势的流影喉中穿过。
“走!”
她大呵一声,把无秋朝身后一丢,用灵力收回暗器,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疾行。数息之后,眼前就是封冻的绥清河,她朝河面拍出雄浑一掌,厚重冰层应声而裂。她往河水中跳去,却在半途被人拉进怀抱。
追赶他们的兽族士兵也想下河,但往下一看,河水中只有前所未见的密集鱼群在飞快游动,根本看不见人影。
风茗做好了全身湿透的打算,但落入河中,耳边被空洞的水声覆盖,她惊讶地发现这虽然冷,身上却好像没有沾水一般。她屏着呼吸睁开眼,见自己和眼前的玄霏被笼罩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大气泡中,玄霏正半躺半坐着,看上去十分惬意。
“这里面是干的,”他看着风茗十分紧张,按捺不住笑意地对她解释,“你可以呼吸。”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风茗惊疑地盯着他,都忘了先问他们现在该怎么办:“你笑什么!”
玄霏不会说他觉得她受了惊吓,紧张兮兮的警惕模样非常让他喜欢,也未察觉这其实是在钟情的姑娘面前显摆本事满足了他向来单薄的虚荣心,只能说其他的实话:“与你并肩作战,感觉不错。”
风茗回想方才孤军深入的场面,想起那两个确实名不虚传的天狼军,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她都在此时感到几分后怕。她盯着他,无法理解地斥道:“我们差点就死在那了!”
“不会的,”玄霏说得信誓旦旦,“我会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风茗在心中不屑,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终于舒缓下去,和他一样靠在泡泡上短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