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霏匆匆赶到纪无情的书房,一进门,他就被他师父目光阴沉地盯住。
“师父。”
玄霏神态自若地对他行了一礼。不论他们以后的命运,现在再见到他,他还是挺高兴的。
“你还记着我是你师父?”纪无情冷哼,“一回来先去给别人请安,我还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投他人门下了呢?”
玄霏被他训斥,却也只是对他露出微笑。许久未回到魔教,未回到他身边,他心中满是亲切想念,而且他相信,他的师父也是同样心情,只是不会表露出来罢了。纪无情看他这厚脸皮的模样,最多也就只能瞪他一眼,发不出什么脾气了。
“师父,数月未见,一切可还好?”
“好?你已见过那几个妖怪了,我还能好?”
玄霏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本来打算问他以后的安排,可现在,他又不想问了,尽管那并不是他不提起,就不会发生的。
“从哪听到的风声啊?”
纪无情搁下笔杆,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和他交谈。玄霏坐在最近的椅子里,回答说,他方才遇见了曲清瑜。
“他和你说什么了?”
“……”
见玄霏遮遮掩掩地不愿直说,纪无情大概就知道那老凤凰跟他说了什么。他带着淡淡的谑讽笑着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我现在已无遗憾了。”
玄霏亦是由衷言道:“能做您的弟子,是我之幸。”
纪无情哼笑,摇了摇头,“我无意考虑身后事,你要如何处置魔教,都随你吧。”
这话听来,他好像什么都没安排,没有看中的继任者。玄霏于是说道,希望他把教主之位传给他。纪无情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问他想做什么。
“我也还不清楚,”玄霏有些无奈,“我只是担心在师父您故去后,教众脱离管束,惹出祸患。”
“魔教本来就不比那些名门大派,没有供奉的神仙教条,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纪无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在江湖上早已神隐,没谁会去追究。”
“我不想因为这毁了您一世威名。”
“我连活着时候的名声都不在乎,更不用说身后名,”纪无情摇摇头,“你要真想考虑这事,就去找那两个凤凰问问。今晚魔教就举盛宴,我在宴席上将教主之位传给你。”
玄霏点点头,“那我去找那个…月先生……”
纪无情顿时满脸遇到晦气事的表情,催他快点出去。
玄霏已经料到就算自己再毕恭毕敬,月思渊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所以他找的是长孙疏雨,尽管长孙疏雨随他出门的时候月思渊的脸色难看极了。
“你想让这些人供奉你,以此为约束?”长孙疏雨有些惊讶,沉吟一阵,回答他的疑惑,“你只要开坛立庙,让他们给你的塑像或者牌位供奉香火便可。“
“庙?”
“就像中原的龙神庙。那些受供的龙并非全是龙神,只是因为种种机缘,享受人间香火,助长修为。”
“魔教向来主张灭佛,若要立庙,恐怕会动摇人心。”
“那就要看你们如何办事了。”
长孙疏雨又想起什么,提醒他:“一旦牵扯人间香火,你便无法在灵界立足,你考虑清楚。”
“这是为何?”
“你身处灵界的时候,福泽无法波及在人间供奉你的百姓;你若受了人间的供养,就得福佑一方,否则一切都只是徒有其表。除此之外,欺瞒天道还会有更惨烈的后果。你应该也听说了灵界的过去,一旦落鸿发现你的事迹,你会很危险——现在已经有落鸿知道了。”
长孙疏雨看他犹豫,好心给他提出建议:“你可以去海中寻找你的同族,应该会有不少龙愿意代你受这恩惠。”
“若不是龙,其他祥瑞之物修炼成的精怪可以么?”
长孙疏雨看他这是心中有了主意,便问道:“是什么?”
“孔雀。”
他点点头,“可以。”
玄霏感激地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长孙疏雨对他微微笑了笑,先行离开了。
时间紧迫,玄霏当即就来到雪山深处寻找曳风烟。他循着记忆,画了一道与他联系的符纸烧掉,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他现形。
“什么事啊?”
曳风烟冷着脸色和声音向他走来,看上去心情欠佳。他依旧是一身艳丽打扮,相貌与玄霏记忆中别无二致。再见故人,玄霏心情颇好,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让我教教众奉你为仙,以此作为约束。”
曳风烟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你们魔教都是心狠手辣,残忍无情之辈,我和你们扯上关系,只会损我的功德。”
“你用威严把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渡化,岂不是更大的功德?”
“我为什么要去管你的教众?”曳风烟不屑地反问,忽然想起来,恍然大悟道,“你不会要和你的师父一样,很快就要死了吧?”
玄霏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知道他已经不能算个人了,”曳风烟冷哼一声,“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你当真不想?教中少说也还有六百多人,可比一般村落中的人更多。”
“这六百人都能听信你找了个妖怪保佑的鬼话?”
“就算有一半也不少了吧。”
曳风烟翻个白眼,倒是没有继续反对了。玄霏趁热打铁,继续鼓动道:“今晚我师父会把教主之位传给我。你若在那时现身,和我一起编个故事,会有更多人相信。”
“你想怎么编?”
玄霏把他粗略的设想说了一遍,大概是他在外云游,偶得雀仙庇护,作为报答,如果教众愿意,可以共享其福泽。曳风烟听了哼笑,“看不出来,你还会说书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玄霏长出一口气,“也算报答你当初施以援手。”
曳风烟不甚在意地嘁一声。他被他提醒了那些事,就顺嘴问道:“那姑娘得救没有?”
“有人救了她了,不过又有别的危险,我还得尽快回去。”
他的话中话是,以后给他建庙立碑之类的事也许他不会在场。不过曳风烟听出的是另一层意思,当下只是对他意蕴丰富地坏笑,显然没再想更重要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