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辰宇当时就懵了。


    他以为的，未来只会有他和原舒雨两姐弟相依为命。


    却没想到原舒雨竟然说她要结婚了，要嫁给别人。


    “其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对姐姐的依赖，已经不太正常了。”


    因为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温暖，所以在原舒雨伸出手的时候，原辰宇将她当成了毕生的光芒。


    在原舒雨出嫁的那天，原辰宇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


    原本当天他差点就要直接在婚礼上抢亲了。


    但是。


    -


    ‘当然啦！就算姐姐出嫁了，最喜欢的还是小宇哦！’


    -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很轻易地让一个濒临崩溃边缘的人从黑暗的沼泽里出来。


    因为原舒雨喜欢温柔听话乖巧的人，所以原辰宇收敛了所有的恶念，扮演这一个温柔善良的弟弟，就是第二人格也没有反对他的做法。


    “他其实不太喜欢出来，只是一旦涉及姐姐的喜爱，他才会有些失控。”


    八年前。


    “当然，我最最最喜欢我们芙萝宝贝了~”


    刚刚踏进林家大门的原辰宇，第二人格完全没有预兆地出现了。


    看着被姐姐抱在怀里又亲又抱的小姑娘，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恶念。


    因为有了女儿，所以小宇不再是最喜欢的了。


    一个简单的念头，让原辰宇的第二人格想办法将林芙萝带走了。


    因为是熟人，所以小芙萝完全没有防备，林家人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原辰宇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年，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似乎知道自己的结果了，又或许他已经不想再做任何的挣扎。


    原辰宇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希之，是我和姐姐的孩子。”


    听到这里时，芙萝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苍白孱弱的面容上，是明显可见的幸福神色。


    “爸妈车祸离世的时候姐姐才十四岁，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带着原辰宇生活，很辛苦，做兼职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原辰宇十八岁那年生了大病，需要很大一笔钱，原舒雨不知道从哪里看到可以捐卵子的机构，于是她去了。


    四颗卵子换来了原辰宇的医药费。


    “滴答——”


    水珠落在静谧的地下室里，十分明显。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姐姐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


    他的声音充满了依恋，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于是，在那之后，原辰宇更加依赖原舒雨，甚至隐隐表现出了占有欲，但那时他伪装得很好，最起码原舒雨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弟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等到原辰宇知道原舒雨曾经捐过卵子的时候，他已经事业有所成了。


    于是他想办法将最后一颗卵子弄到自己手里。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用那颗卵子做了试管婴儿。


    看着铁笼子里昏睡的女人，原辰宇的眼里有愧疚，也有哀伤，但是没有后悔。


    笼子已经被打开，黑羽立马跳了出来，芙萝接住了它。


    原辰宇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互动，眼神空泛地看着眼前的空间。


    “希之是姐姐的卵子里，唯一一个活着的。”


    这也更加坚定了原辰宇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他还特地找了一个，和原舒雨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用来孕育他和姐姐的孩子。


    但是他不能让原舒雨知道林希之的存在。


    所以让牢笼里的女子带着人生活了五年，他偶尔会去看她们，但是也没有告诉小林希之，他是她的父亲。


    直到原舒雨因为生不出女孩，动了求神拜佛的心思，原辰宇才有了想法，将林希之送到了原舒雨面前。


    他让那个代孕的女人，提前将小林希之放到孤儿院里，然后他又派人在林妈妈祈愿的寺庙里里做了手脚。


    最后让林希之成功地进了林家。


    原本他想着，如果姐姐真的生不了女孩子，就让林希之做姐姐的女儿，本来也是她的女儿。


    这个想法也让原辰宇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仿佛是他们姐弟一起在抚养女儿一样。


    但是没想到第二年原舒雨就生下了芙萝。


    林妈妈对林希之和林芙萝的态度虽然确实有些不一样，但她对林希之的宠爱也是真的。


    因此原辰宇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对林芙萝做什么。


    甚至他比林爸爸林妈妈还要宠爱这个小侄女，胜过了自己的女儿。


    加上他那个时候，有意识地在让自己另一个不好的人格消失，所以不经常到林家去。


    对林家人对芙萝的宠爱虽然有所耳闻，但是也很少亲眼看见。


    却没想到。


    为了控制自己的第二人格，原辰宇有一段时间精神几近崩溃。


    在特别困难的时候，就想到姐姐那里去，看一看姐姐，得到姐姐温柔的安慰和微笑，却听到了那一句话。


    -


    ‘当然啦！就算姐姐出嫁了，最喜欢的还是小宇哦！’


    ‘当然，我最最最喜欢我们芙萝宝贝了~’


    -


    截然不同的两句话，瞬间让一个努力想要从黑暗中挣脱的少年，坠入深渊。


    平时精神好的时候，他就算觉得那句话让他感到不舒服，但是也可以忍受。


    但那天，正好是他进行精神治疗的关键时期，也是最痛苦最艰难的时间，听到了那句足以将他打入深渊的话。


    恶意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原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在那一刻决堤。


    “她是当年那个负责代孕的女人。”


    铁笼子里的女人昏睡着，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因为她知道太多事了，知道林希之是他和姐姐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算计着让林希之进入了林家。


    这样的人放在外面并不安全。


    原辰宇心里又不想犯下杀念，所以只能将人一直囚禁在这里。


    很可笑吧？


    因为怕姐姐知道真相以后对他失望、对他产生厌恶和憎恨的情绪。


    所以不敢杀人。


    这样是不是他还没有坏得很彻底？


    原辰宇的微笑很苍白，又很苦涩。


    芙萝摸着黑猫的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看着他。


    -


    小芙萝被第二人格带走，随意卖给了当时的一个人贩子，却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伙成立已久的拐卖组织。


    小芙萝这一去，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其实等到原辰宇主人格出现之后，他已经后悔了。


    但是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又因为一直不敢让姐姐知道真相，这件事就被隐瞒到了今天。


    “终于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了，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自从芙萝失踪之后，原辰宇精神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双腿也是在那个时候出了车祸。


    之后的时间，原辰宇很混乱。


    一方面既希望芙萝可以回来，让姐姐不要这么难过伤心。


    但是私心里，却也不希望这个夺走了他“姐姐最喜欢的人”回来。


    一年前知道芙萝回来，林希之之所以会通知他，是因为他曾经心怀恶念的时候，对林希之说了很多关于芙萝的坏话。


    让林希之从心底里认为，只要林芙萝存在一天，林爸爸林妈妈就不会看到她的存在。


    所以林希之在林芙萝丢失的那七年里，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只为了得到林爸爸林妈妈的关注。


    而对芙萝也从一开始的喜爱，到后来渐渐变得讨厌甚至憎恶。


    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受到外界观念的影响。


    加上林希之知道自己能被林家收养，是因为原辰宇这位小时候经常到她家里来看望她的“先生”帮忙的。


    一个月前游乐园的那次动手，原辰宇原本只是想让人警告一下林芙萝，之后再将人赶走。


    却没想到会让她受伤，最后还惊动了整个林家的人。


    从始至终，他对芙萝的恶意仅仅只是当年的那一句话。


    之后只有愧疚。


    所以芙萝感受不到。


    “告诉你这些，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再这么痛苦地活着了吧。”


    黑羽原本也是静静听着的，听到这里时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向原辰宇。


    芙萝来不及抱黑猫，上前一步将摇摇欲坠的男人扶着，坐到地下室唯一一把椅子上。


    “我想，姐姐他们应该已经来了吧？”


    原辰宇的声音很虚弱，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果不其然。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约夹杂着林妈妈焦急的呼唤。


    这些，是他下午看到隔壁巷子里的贺言矜时，就已经做好的计划。


    他知道贺言矜在查八年前的事。


    这么久过去了，他也累了。


    原本就做好了打算，今晚做一个了结。


    黑羽只是偶然的一个意外。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死之前，还有机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告诉这个曾经被自己害了的小侄女。


    即使听到这么多的话，芙萝也还是安静冷然的模样，丝毫没有吃惊和埋怨。


    一点波动和起伏都没有。


    到底和当年的自己是不同的啊……


    看着地下室通道尽头，逐渐出现的人影，原辰宇终于放下了心。


    “原辰宇——”


    真好。


    最后一刻还能听见姐姐叫我的名字。


    消瘦清隽的男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脸上是幸福的笑意。


    对不起啊，姐姐。


    就算我不在了，也不想磨灭自己在你心里的印象。


    所以，原谅我没有亲眼看着你厌恶和失望的眼神好不好？


    下辈子。


    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做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