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萝没有再接到黑羽的回复，她也就不在意了。


    把自己手里的锦袍在苏瑞卿身上比了比，她推着男人进试衣间。


    “你，试试，好看。”


    苏瑞卿无奈，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娘子看着安静淡然，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的样子，怎么单独对逛街好像格外执着？


    “阿芙，我看不见。”


    男人清润玉质的脸上，是浅浅的无奈神色，一双桃花眼黯淡无神。


    芙萝怔了一下，正好对上男人没有聚焦的双眸。


    这几日相处，他基本熟悉了自己家里的道路，对于哪条道该怎么走，走多少步数需要转弯，哪里有障碍物，哪里有台阶等等都记得很清楚。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可以自己走。


    以至于若不是真的知道他看不见，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盲人。


    “我忘了。”


    因为他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温温润润，脸上时刻扬着笑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大多数盲人一般伤春悲秋，苦大仇深的样子。


    总是容易让人忘记他实际上看不见。


    “你的眼睛，没法治？”


    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没有丝毫损伤，并不像是没得治的样子。


    听到她问这个问题，苏瑞卿沉默了一下。


    男人天生微笑弧度的薄唇轻抿，伸手抱住身前的女孩子，他的语气有些茫然和难过。


    “其实，是可以治的。”


    听到还可以治，芙萝在他怀里稍微抬起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苏瑞卿仿佛知道女孩的疑惑：既然可以治，为什么不治？


    感受着女孩扑在自己颈侧的温热鼻息，他慢慢地蹭了蹭。


    他的眼睛确实没有任何损伤，只是被他自己下了药，自己暂时都没有解药的那种。


    是，就是他自己下的药。


    这个就涉及苏瑞卿的身世了。


    -


    苏瑞卿，观仙派上一任观主苏阳的儿子。


    观仙派是江湖有名的正道门派，但它又与其他门派不太一样。


    因为观仙派里的人，都是以观天象、测人命为生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给人算卦的道观。


    原本观仙派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因为这个世界上真正有能力观人面相推测人命的道士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大多数的道士，都是靠观察一个人的外貌、衣着、行为举止等等外在条件对人的生平进行推测。


    而这样的推测虽然灵验，但远达不到十分令人推崇的地步。


    观仙派原来也不叫观仙派，叫做苏家道观。


    名字十分简单粗暴。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苏家祖宗也只是为了谋生活，糊弄一口饭吃而已。


    但到了苏瑞卿爷爷这一辈，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眷顾，他竟然可以真的仅仅通过观察一个人的面向，就对这个人的生平有一些推测。


    虽然并不是面面俱到，但大部分的关键细节也是可以描述出来的。


    因为他的这一份能力，苏家道观顿时声名鹊起。


    苏老爷子一时得意，就把苏家道观改成了观仙派。


    观仙观仙，连神仙都可以观察了，那这能力可不得了。


    苏瑞卿的父亲，上一任观主苏阳就继承了他父亲观人面相的能力，而且能力越发精进。


    已经可以完全通过观面相将一个人的生平说得十分详细了。


    观仙派在他的带领下也更上一层楼。


    二十一年前苏瑞卿出生，他的能力比苏父又更上一层楼。


    一双眼睛不仅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还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


    而苏家的这种能力似乎会随着孩子的出生而逐渐消失，在苏瑞卿五六岁的时候，苏阳几乎成了一个普通人。


    小时候的苏瑞卿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于是当他看到道观里有一个弟子第二天就会死去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对父亲讲了。


    苏父当时又惊又喜，不过他没有确定是不是自己儿子的能力，于是就等到了第二天。


    发现那个道士果然死了。


    他立马就派人将苏瑞卿有一双天眼的事情大肆宣扬。


    搞得人尽皆知。


    观仙派的香火也因此达到了空前绝后的辉煌。


    小小年纪的苏瑞卿，就一直被苏父带在身边，为不同的人探未来，以谋取钱财。


    苏瑞卿也因此从小见惯了人性的丑恶。


    不仅因为这些人来求苏父的时候，阿谀谄媚，也有不少人在得知自己寿命将尽的时候，对苏瑞卿破口大骂。


    小小年纪的孩子遭受了他不该承受的待遇。


    但最让苏瑞卿难受的，是他亲眼预见了母亲的死亡，却无法改变。


    而父亲却只知道用自己的双眼赚钱，丝毫不关心母亲的死亡。


    那个时候的苏瑞卿就十分痛恨自己双眼的能力。


    于是在苏父不知道的情况下，苏瑞卿先是从观仙派逃了出来，但是被苏阳派人抓了回去。


    几次出逃都是这样，甚至后来他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


    苏父时刻都派人看守着他。


    最后逼得苏瑞卿给自己下了药，双目失明了。


    而很奇怪，苏父派来的大夫竟然都看不出苏瑞卿所下的药该怎么解。


    苏瑞卿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讥笑。


    他既然能观测到别人的未来，自然也能知道一些未来才有的东西。


    他双目失明，原本苏父是还抱着某一天或许可以再治好的心思，并不打算放他离开的。


    只是后来苏瑞卿以死相逼，苏父才不情不愿地放他离开。


    以死相逼之前苏瑞卿也做过，但那时他并没有经历后面这些事，加上苏阳还是他的父亲，所以苏瑞卿的心境远没有这么决绝。


    苏父也看得出来，所以并不吃这一套。


    但不知道是不是眼盲之后，对于看不到的东西，自然少了很多情感上的波动。


    苏瑞卿当时真的是有想直接自杀的心思。


    反正他活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后来，有人告诉他可以到无酒城来看看，说不定这里会让他发现一些生命的惊喜。


    或许是那个人的语气太过笃定，苏瑞卿在离开观仙派后，半信半疑地决定前往无酒城。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在来无酒城的路上，他捡到了受伤的李庆决——当今世界首富之子，也是现在的苏决。


    据说苏决因为被家中兄长谋害，差点意外身亡，是苏瑞卿不小心踢到濒临死亡的他，顺便救了回来。


    从那时起苏决就认定此生将苏瑞卿当成自己主子来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