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判失败。


    准确来说，是芙萝单方面结束了讨论。


    因为向徵没有同意她提的要求，那么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下去吃饭吧？”


    看着小姑娘又恢复了之前沉默不语的样子，向徵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明明之前还打算和小姑娘好好相处来的，但是知道她要自己搬出去，一副恨不得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很多不好的情绪。


    “……嗯。”


    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人家，芙萝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芙萝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这也是向徵吩咐好的。


    因为考虑到她的情况，不喜欢见到生人，所以向徵才会吩咐家里的佣人，没什么事就不要凑上前来。


    这些都是龙筱筱告诉她的。


    芙萝想，或许自己应该感谢龙筱筱，如果不是她，她都不知道向徵默默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可也正因为这样，心里的愧疚和懊悔几乎要把她淹没。


    捏着筷子的手指泛白。


    所以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赖在一个对自己好，却被她恩将仇报的人家里？


    一想到自己上一世那些荒唐的事，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让她痛得喘不过气。


    心脏痛得仿佛要窒息了一样。


    “……对不起。”


    她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一双墨瞳里渐渐有雾气浮了上来。


    本来正在默默吃饭的向徵抬头，就发现女孩攥着筷子的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泛白。


    他顿了一下。


    “嗯？”


    因为小姑娘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于是疑惑地反问了一声。


    发现小姑娘情绪有点不太对，已经把自己手里的碗筷都放下了。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哑，但是比之前提高了音量。


    向徵听清了，却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


    芙萝慢慢地抬起头来，向徵这才看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墨色的眼睛被泪珠洇湿，反射着淡淡的水光。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上一世的那些无理取闹。


    因为除了对不起，她什么都没法做。


    上一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并没有随着她重生回来而变得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像是要让她永远记住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一样。


    与此同时，脑子里不断盘旋的还有龙筱筱的那些话。


    *


    ——向徵掏心窝子地对你好，你却毫不犹豫地在他的心上捅刀子。


    真不知道你是修了几世的福分，让他对你这么好。


    明明错的是你们曲家，是你爸对不起向徵，你也对不起他，仗着他对你的包容和妥协，处处使刀子，把人一扎一个窟窿。


    你说说，为什么你这么贱呢？


    每次自杀还要提前告诉向徵，让他为了你的事四处奔波，甚至还多次放下即将谈好的合作。


    向徵在公司里本就寸步难行，现在又因为你的无理取闹、自私自利，他几乎要失去在公司里的地位。


    而你呢？


    你就只会给他添麻烦！


    你难道没有看到向徵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吗？！


    你难道就看不到向徵每天都很疲惫吗？！


    就是为了你，向徵和多少人离了心！


    现在连他最忠心的特助都对向徵失望了，因为他就像一个古代的昏君，为了你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


    曲芙萝，你是没有心吗？


    所以才会这么折腾他？


    即便你爸爸真的是为了救他死掉的，那你这两年来的折磨难道还不够吗？


    你爸爸愿意用生命去救的人，就应该平白无故被你这么磋磨吗？


    更何况，你爸爸才是那个杀人未遂的凶手！


    *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所以龙筱筱在她面前说过很多。


    芙萝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最后一句。


    是啊，她爸爸才是那个杀人未遂的凶手。


    而向徵，却对她这个凶手的女儿百般宽容和忍耐，就为了做到他自己立下的誓言。


    照顾好她。


    闭了闭眼，芙萝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心里的压抑并没有因此舒缓，还是沉重得让她感到窒息。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来弥补向徵。


    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这个给他带来无数灾难的人，离得远远的。


    这样，他就不会再遇到那些糟心的事了吧？


    芙萝的道歉向徵听到了，但是来不及想清楚原因，却因为女孩此刻的表情吓到。


    乖巧软萌的小脸，一双幼圆的黑眸波光潋滟，眼尾绯红，湿气氤氲。


    眼里都是认真固执的神色，还有更多自己看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他莫名觉得自己心里一揪。


    明明现在表面上看上去，是自己对不起她，她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虽然事实和真相有些出入，但不可否认曲叔还是因为自己才去世的。


    他叹了一口气，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乖乖吃饭，我会照顾好你的，嗯？”


    他伸手探过餐桌，在女孩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


    过于温暖的力道，让芙萝恍惚了一瞬。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愧疚。


    你看，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屡屡妥协，处处维护？


    目光定定地看了向徵一眼，她低下头去。


    “……知道了。”


    她不会像前世一样，疯了一般的无理取闹，但是也不会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向徵的照顾。


    不过她也想清楚了，现在这个样子，向徵不会轻易答应让她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尽快让向徵明白，她可以照顾自己了。


    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到时候再提出自己一个人离开，向徵应该就会很放心了吧。


    心里默默有了打算，芙萝也没有再矫情地计较向徵对她的示好。


    不然也太不要脸了。


    而在向徵看来，就是小姑娘忽地安静了下来。


    和之前死气沉沉，仿佛将她自己一个人封闭了，拒绝全世界的接近不一样。


    现在的她虽然还是这么安静，但更像是在思考什么，所以沉静下来的样子。


    默了一下，向徵决定让小姑娘自己思考。


    毕竟之前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是很希望别人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