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上官赟手里的那物看了两秒，上官嗣淡然自若地收回视线。
仿佛刚刚那个失手划伤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身后属下立马恭敬送上一块雪白的帕子。
上官嗣微微抬手拒了。
纤长茸密的黑色眼睫一下一下地颤着，他将流血的那只手放到唇边轻轻舔舐。
鲜血恶心的味道让他的眼底瞬间染上晦暗。
“上官嗣，本来朕以为皇后不过是在说笑，现在看来，你当真是在乎这株桃花树。”
上官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面上不由得浮现喜色。
“父皇说什么呢，莫不是上了年纪，脑子也不清楚了，”上官嗣看着自己食指上的伤口，眼皮一下也没抬起，声音不紧不慢地落下，
“不过是一株桃花树，父皇是怎么以为本殿会在乎的？”
上官赟脸色一沉，犹疑不定地看着上官嗣。
见他表情淡淡，似乎真的不在乎手里这桃花树的样子，上官赟下意识看向殿门处的皇后。
皇后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
“上官嗣，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那桃花妖已经修炼成人，之前你多次在本宫的算计下死里逃生，都是这桃花妖的功劳吧？”
话音落，乾坤殿内所有人的眼神在上官嗣和上官赟怀里那早已干枯落败的桃花树上来回观望。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那株桃花树修炼成精了？
这是什么荒唐又荒谬的话？
他们怀疑地看了一眼皇后，以及面色平静，表情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皇后只是在瞎说的上官嗣。
唯有离得近的暗卫，看到少年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微微攥紧。
见上官嗣似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皇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几张明黄色的符纸。
看到那符纸的时候，上官嗣眼底的神色隐约有了变化。
皇后眼尖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上官嗣，本宫早就知道那桃花树不对劲了，特地派人到白若寺求来的符咒，想来，对这桃花妖也应该有几分作用的。”
上官嗣沉下了脸，桃花眼底漫上阴鸷嗜血的神色，
“看来皇后娘娘也年纪大了，”说着他动脚踹了踹地上躺着的上官弘业，“几张破纸而已，还没有我脚下这人来得重要吧？”
上官弘业几乎没什么动静。
皇后看着忍不住收紧了手，那符纸被她捏得一皱。
“上官嗣！你别以为现在装着不在乎，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本宫到那白若寺求来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这几张符纸！”
说着，她猛地朝上官赟那边掷出一个东西，上官嗣瞳孔猛缩。
脚步刚刚移动，那东西便被上官赟身边那黑衣人飞身接住了。
黑衣人把东西递给上官赟，上官赟伸手接过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桃花树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眼底一喜。
看来皇后果然没有骗他！
桃花树的动静，上官嗣也注意到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
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何时派人出宫去白若寺的？他这边为什么都没有收到消息？！
明明已经派人将上官赟和皇后都严加看管了……
“上官嗣，你一定很好奇本宫是如何在你的重重监视下派人去的白若寺吧？”
皇后笑得十分得意。
上官嗣抬头看她，眼底没什么情绪。
“虽然你在冷宫时确实也发展出了许多的势力，并且在朝政方面的天赋也可称之为天才，但，你小瞧了后宫里的女人。”
皇后伸手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不紧不慢地朝殿门外喊了一声。
“还不出来？”
缓缓地，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从殿外走进来。
那女子走到皇后身边站好，目光哀戚地看着上官嗣，“殿下……”
一声轻唤哀戚婉转，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女子眼中脉脉如水的深情。
上官嗣眉头紧皱，眸光晦暗地看着那女子。
“原来是你。”
他就说，自己的人应当没有什么遗漏的，没想到却是自己人里出了叛徒。
“皇后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本殿。”
他漫不经意地开口，仿佛自己只是随意一问，并没有因为她的背叛而产生太多的情绪。
玉嫔凄然一笑，
“皇后娘娘并没有许诺属下任何好处，只是答应属下在您失败之后留您一命，让属下照顾您终老。”
女人眼底的痴迷之色，让上官嗣不自觉就心生厌恶。
这样的眼神若是芙萝姐姐身上，他才会觉得可爱有趣，但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只想，动手把那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样想着，看玉嫔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凉薄的寒意。
玉嫔接触到那眼神，终究是明悟了。
她终究，是比不过他心里的人，即便那是一只修炼成人的妖物。
她为了他愿意委身于他的父皇，为他做事，却始终换不来他一个关注的眼神。
想着，她话锋一转看向上官赟手里的桃花树和他手里那串隐约散发着缕缕檀香的佛珠。
“殿下不想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知道那姑娘是桃花妖的吗？”
既然不能爱，那便恨吧。
不等上官嗣问，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因为民女曾经在远山道观居住过几年，耳濡目染的，便也习得了几分辨别妖魔的本事。”
所以第一次见到上官嗣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少年身上隐约有一股妖气了。
只是那妖气和自己曾经见过充满凶恶的戾气杀意的妖气不一样，反而透着一股纯善之意。
显然是一只认真修炼，没有沾过人命的妖精。
原本她也不想这么伤害那只妖的。
但不甘心啊。
同样是帮上官嗣做事，凭什么她就要出卖--身体，任由那上官赟任意玩弄，却还换不来上官嗣一个眼神。
他就只在分派任务的时候见了她一面。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都是靠暗卫来传话的。
并且最近的消息，他竟然要放弃她啊……
本来听到玉嫔的话，上官赟的脸色是非常难看的。
毕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妃子竟然喜欢中意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有一段时间他是真心想宠爱玉嫔的，也是后来隐约发现了些端倪……
这些都不必提了。
玉嫔说完，上官嗣看她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玉嫔毫不在意地笑笑。
“殿下，您终于用正眼看属下了。”
恨吧，越恨越好。
至少那样，他会一直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