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站在明华宫正殿前,玫瑰紫织锦莲叶长裙随风而动,像是夏日曲院里的风荷阵阵,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近乎诡异的笑容,眼睛深邃无神,像是空洞的深渊。
“是啊,终于到这一天了。”贤妃抬起手,抚着明华宫正殿的殿门,玫红色的指甲像是血的颜色,又像是花的颜色,“等了这么些年,我终于等到了。”
走进明华宫正殿,里面的陈设还是一如往常,雕梁画栋,绮靡繁丽,和如今的凌若雪一样,只剩下一个华丽繁靡的空壳子。
凌若雪坐在东暖阁的美人榻上,面前的小叶紫檀茶几上放着棋盘,她正在下棋,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凌若雪抬眸看向他们,妩媚一笑道:“来了啊。”
她的目光落在白也的脸上,未施粉黛的脸庞,明艳的像是灼灼的日光一样,“连皇后娘娘都纡尊降贵,到我这明华宫来,看来,你们是真的恨毒了我。”
贤妃看着眼前一袭素衣的凌若雪,眼里的恨意和怨愤藏都藏不住,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害死了三皇子,害死了四公主,害死阿姐的孩子,还间接害死了阿姐,我怎么可能不恨你?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死,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凌若雪的视线落到贤妃脸上,一双美目沉的像是夜幕般的颜色,“那又如何?我就是不喜欢阮清音,我就是要让她痛苦,要让她死,只有死了,皇上才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老是想着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皇上心里只有她,在这个后宫里,那么多人,皇上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对我们,从来都只是逢场作戏。”
“凭什么?阮清音她凭什么?我自负美貌,在容色上绝对不会逊于她,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也不会输,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心里只有她?”
凌若雪的神情有些疯狂,她看向贤妃她们,森然的笑了起来,“周靖宜,你和阮清音在闺阁中便是好姐妹,你就没有嫉妒过她吗?有她在,根本没有人会看得到你,她是嫣红美丽的花朵儿,你只不过是衬托她的绿叶,别人拿你和她比的时候,你就不会生气吗?就没有咒过她去死吗?你难道不喜欢皇上吗?”
“张映涵,看着阮清音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你就不会嫉妒吗?身为一个女人,却连生育的资格都没有了,午夜梦回之际,你有没有梦到过你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孩子,一个你和皇上的孩子,在梦里,那个孩子会叫你母妃,会缠着你撒娇,会在你的呵护下渐渐长大,这样的梦,你就没有奢望过吗?”
“还有你顾云瑶,听说你和阮清音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皇上会宠着你,不过是因为阮清音,选你为继后,说不定也是因为你这张脸,当替身的感觉怎么样?皇上在情-迷之际,会不会叫错你的名字,叫你清音,他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凌若雪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看着贤妃,看着德妃,看着白也,嘴角的笑容凄苦而悲哀,“你们就不嫉妒吗?孩子,后位,皇上的心,这些我没有的东西,凭什么她都可以轻易得到?”
贤妃皱着眉头,红唇微微抿起,道:“我不是你,你的那种阴沉心思,我从未有过,我对皇上的心思,早就被他一次次的冷漠消磨掉了,他的恩宠于我来说可有可无,自然不如我和阿姐的姐妹情谊。”
德妃本来不想和凌若雪分辨,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唇边绽开一抹清冷而不屑的笑意,“凌若雪,你觉得你没有的东西,阿姐都可以轻易得到,那我倒要问问你,若是让你成为阮清音,你愿意吗?”
“清音姐姐有过四个孩子,大公主被韩忻月所害,只活了几日,大皇子死的时候已经会叫姐姐母后了,姐姐将他养到那么大,那么乖的孩子就这样走了,还有三皇子和四公主,他们走的时候只有几个月大。”
“而皇上呢,大公主薨世的时候,他没有怪罪韩忻月,大皇子那时,所谓的惩罚,就只是禁足,你说皇上心里只有姐姐,可是在姐姐的孩子被你们害死的时候,皇上根本不会为了姐姐惩罚你们,他只会为了权势和朝局,牺牲阿姐,牺牲他们的孩子。”
“后位?”德妃的笑容越发不屑,像是一朵冷艳幽诡的花,“你真觉得这个皇后,是姐姐喜欢当的吗?她是皇位,她必须得大度,必须得一视同仁,你是皇上的宠妃,你可以霸占着皇上,可以争宠,可是姐姐呢,她不行,因为她是皇后,是我们的主子娘娘,她必须要让六宫和睦,让皇上子嗣兴旺。”
“至于皇上的心,就算皇上心里有她,那又能怎样?皇上心里想着她,还不是照样和你,和后宫里的其他女人耳鬓厮磨,亲亲我我,他的心里只放下了一个阮清音,可是他不会为了姐姐,不去宠幸你们,因为他需要前朝和后宫的稳定,宠幸你们这些妃嫔,才能安抚你们身后的家族。”
德妃想起阮清音苍白美丽的脸,想起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天空,她的眼眶开始发酸,声音哽咽:“姐姐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她早就做够了这个皇后。”
凌若雪安静的听完,美丽娇艳的脸上神情淡漠而冷清,她看着眼前棋盘上的棋局,突然说:“皇上呢?”
贤妃道:“皇上在乾清殿处理政事。”
凌若雪微微失神:“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吗?”
贤妃道:“若是愿见,一早便来了,你难道还不懂咱们这个皇上吗?你得宠的这些年,不过是因为你有用而已,如今无用了,也就不必见了。”
凌若雪轻轻笑了起来,依旧是无比娇艳的美丽,“是吗?”
德妃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的小太监端来三样东西,白绫,匕首以及毒药,她淡淡的道:“选一个吧,我和贤妃虽然恨你,但也不会借故折磨你,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凌若雪垂眸看了看,拿起那个深红色的瓷瓶道:“鸩毒,还是砒霜?”
贤妃道:“鸩毒,服下后即可见效。”
凌若雪没有再问,打开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毒药一口饮尽,随后,她从棋盒里拿出了一枚棋子,水葱似的手指轻轻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嘴角扬起一个极为明媚灿烂的笑容。
“你们知道吗?我进宫十余年,皇上只唤过我一次名字,那夜,他酒醉。”
“他唤我,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