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些话，现在的游戏副本很有可能是按照楚歌他们之前游戏进度，也就是说，当时抽到女主角的人，是他们中的某个人。


    她无法想象，他们六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玩出这样丧尽天良的剧情，残酷冷漠，简直就像是现实生活中某些事情的缩影，让人脊背发凉。


    纪雪之前听肖策说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们玩家的心理映射，也可能是过去某个时候的阴影，她相信苏糖和肖策的判断，真的以为它就是自己。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


    它是这个游戏副本女主角过去的阴影，也是那些畜牲在她身体留下的原罪的缩影。


    自己这次为什么会听到这么多的声音，纪雪也明白了。


    那个可怜的女孩，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被那些畜牲强迫了几十次。


    而她自己，为了找到通关游戏的线索，也经历了几十次那东西折磨的痛苦，就像是经历了女孩曾经经历的痛苦。


    纪雪觉得，她和那个女孩像是成为了一个人。


    一个真实世界的人类，一个虚拟游戏中游戏人物，她们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像是有了同样频率震动的通感。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纪雪的心境从未有过的安静平稳，她听完了所有不明真相的骂声和侮-辱，来自学生，来自家长，来自社会。


    那些话最一开始听的时候，纪雪真的很愤怒，很生气。


    到最后，她觉得很可笑，人就是这样可以轻易掌控的生物，一个并不这么高的谎言，就彻底掌控了他们，沦为杀人的利器。


    可悲，而又可笑。


    伴随着一声巨响——“砰！”


    这是人从楼上跳下来，身体落地的声音。


    接着，纪雪的身体恢复了自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这次她很平静，情绪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她保持着蹲坐的姿势，沉默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从桌子底下出来，抬头看向眼前漂亮懒散的少年，以及那个清冷明艳的少女。


    那一瞬间，纪雪的眼眶红了起来，眼泪流了出来，“大佬，肖爷……”


    苏糖半垂着眼皮，没应声，只是神情变得更加阴沉。


    肖策侧过头，看了看附近的桌子，从桌洞里拿出了一袋餐巾纸，抽了两张递给纪雪。


    纪雪接了过来，擦干净眼泪，她的腿蹲了太长时间，有些软，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规下来行大礼。


    苏糖伸手扶住纪雪，阻止了这个大礼，还半抱着纪雪，让她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纪雪刚才会哭，完全是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擦干净眼泪之后，她深呼了一口气，感同身受的说：“我这次听到了很多声音，从这些声音里面，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阻止了一下语言，尽量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发生在女孩身上的事情，说到最后，纪雪的眼眶红的厉害，像是充血了一样。


    “这个学校的学生真的太过分了，现实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不知道事实的情况下，那个女孩估计也会遭受到这些恶意。”


    苏糖皱着眉，脸色阴沉难看，“受害者有罪论，一些人的通病。”


    肖策淡淡地说：“很常见的事情，举些例子，如果孩子被人欺负了，有些家长就会抱着这样的观念，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招惹别人了，否则他为什么要欺负你，不欺负别的孩子？很多家长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都会这样教育孩子。”


    “还有最常见的，女性因为服饰的原因，遭受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在社会舆论大指责情况下，还是会有一些抱有这样的逻辑。”


    “为什么只有你被这样对待，一定是你自己穿到少，是你自己的原因，但这不是理由，没有经过双方同意的性-行为，就是犯罪。”


    “还有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在公交车上，人员流动频繁的时候，你的钱包或者手机放在包里被偷了。”


    “当你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时候，别人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粗心大意？是不是把包背在后面才会被偷的？别人拉你包的时候，你难道都没有感觉吗？坐车的时候为什么都不知道注意一下？”


    “很可笑是吧，明明你才是受害者，在这件事上却受到了谴责。”


    肖策扒拉一下头发，嘴角微微勾起，透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危险感，“纪医生，这些都是现实里最常见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


    纪雪的脸色很难看，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握紧，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微微暴突，“我知道，我现在想不通的是，这个游戏副本为什么会玩成这个样子？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个女孩就是游戏的女主角，楚歌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糖看了看外面深不见底的夜色，突然问：“理由重要吗？”


    纪雪下意识的回答：“当然重要。”


    苏糖：“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很多事情理由的存在是为了心理上的某些安慰，它无法改变过去，特别是在有死亡发生的时候。”


    纪雪一愣，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可是，他们这样对一个女孩，公平吗？”


    苏糖：“不公平，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上面。”


    纪雪听了，眼睛里的愤怒越烧越旺，还想说些什么。


    肖策突然轻笑了一声，修长筋骨的手指伸出，在课桌上敲了敲。


    “纪医生，你和糖糖说话的语气，我很不喜欢，我觉得你是在下意识迁怒，这可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你同情那个女孩，想要获得身边人的赞同，和你一起去谴责加害者，同情受害者。”


    “但是我要提醒你，你对这个受害者最好的帮助，就是快点通关这个游戏，让这个游戏副本能够重制到最一开始的时候，其他的一切，包括你的同情，愤怒，仇恨，都是没有用的情感表达，知道了吗？”


    纪雪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知道肯定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她抬手捂住脸，深深呼吸了几次。


    苏糖还是那张阴森森的冷脸，眼睛垂着，像是在看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说：“纪雪，有没有听到女孩的名字？”


    纪雪抬头看着她，回想了一下，说：“安瑶。”


    她刚叫出这个名字，课桌底下那个黑漆漆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