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大街靠中间的位置就有一家医院——柯德区第六医院，白也是在漫无目的往前走的时候发现的。


    和荒凉死寂的街道不同，一靠近圣保罗医院，白也就听到医院里面传来吵闹的人声，隐约有什么人在凄厉的尖叫，刺耳的很，吵得耳朵疼。


    空气里的血腥味也不是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感觉，就像一层层叠加起来了似的。


    除此之外就是那股包裹在铁锈味下面的腐烂味道，极具冲击的刺激着人的嗅觉。


    白也进医院之前，其实也没有想过什么，他知道这座柯德区之前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传染病，也知道死了很多人。


    可是对于一个十九岁的从小到大生活在温室里的富二代小少爷来说，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


    进去之后，白也才知道传染病到底有多恐怖。


    光是医院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让白也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医院大厅的地上躺着一排一排的尸体，真的太多了，那些尸体之间几乎都看不到缝隙，一具具尸体就这样严丝合缝被堆放在一起，看起来都不像人了，就像是一团一团人类形状的肉。


    空气里的腐烂的臭味更加浓厚，连血腥味都似乎被掩盖了过去，穿着亚麻色长衫戴着鸟嘴面具的人还在不断从里面般尸体出来。


    这些尸体的旁边，甚至连一个伤心痛苦的亲人都没有。


    因为这是传染病，这些人的尸体就是最恐怖的传染源，属于人的所有情感和痛苦在生命和死亡面前就是这样廉价，一文不值。


    他能够想到这些尸体很快就会被人拉走，运到第六区郊区的地方，然后像是烧垃圾一样，把这些传染源烧掉。


    这些人来世间一趟，真的什么也带不走。


    连最后的死亡，都像是灾难一样被人厌弃。


    白也就那样看着，突然就有点喘不起气来。


    可能是因为血腥味和尸臭味阻隔了新鲜空气，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医院大厅此刻变得压抑逼仄。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满是尸体的空间里无法逃脱，甚至有种感觉那些尸体会越来越多，直到将他淹没在那些腐烂的冰凉的尸体堆里。


    白也原本平稳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加快，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呼吸更是无法控制的变得粗重，越用力越喘不上来，肺部因为缺氧刺痛难忍，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想要炸掉一样。


    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


    白也没有办法把眼前人间地狱一样惨烈的场景当成游戏世界里设定好的清洁，他觉得这就是发生在自己面前的灾难和绝望，不是以前他在现实世界玩游戏时看到的游戏画面。


    这是真实。


    是发生在他眼前，绝对的真实。


    白也说不出话，他就像是条濒死的鱼拼命的张开嘴呼吸，几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得到了一点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想起秦术，想起苏糖和肖策，想起纪雪，甚至想起了和他不怎么熟悉的楚歌。


    秦术说过他们是游戏，他才是他的现实。


    他说过苏糖，肖策，纪雪，甚至是楚歌，他们都是自己的现实。


    每个人都是他的真实。


    对，他们才是自己的真实。


    秦哥，苏姐姐，肖哥，纪姐姐，楚歌。


    他们才是真实。


    白也不停的在心里重复着秦术的话，渐渐地开始喘上气来，新鲜的空气透过腐臭的味道进入他的肺部，那股尖锐的刺痛也好了很多。


    “呼呼——”


    “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白也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呼吸开始正常，他站在一边看着医院的人将所有死去的人都搬到大厅堆着。


    没过多久，从医院外面来了十几个人。


    他们就穿着正常的衣服，进来以后直接搬尸体出去，对于这些病源一样的尸体，这些人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害怕。


    白也在旁边看着，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人应该都是玩家。


    只有玩家才不会像柯德区的居民一样忌讳传染病人的尸体，玩家有退路，他们就算在606城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什么传染病。


    白也很清楚这些玩家为什么会做处理传染病人尸体的工作。


    为了身份道具，这些居民死了之后，身份道具自然是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方法，玩家们不需要花费心思让606城的居民主动转让身份道具，也不需要对606城的居民下杀手，就只需要处理居民的尸体就能完成任务。


    虽然这个工作很辛苦很劳累，但是白也由衷的觉得玩家这样做很好，也能帮助柯德区的人。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凑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身边，“喂，哥们，知道“ie”系统吗？”


    少年扛着一个老人的尸体，听到白也的话，挑眉看向他说：“玩家？”


    白也找到了组织，点了点头，漆黑的碎发垂下来，皮肤即使在有些黯淡的医院里也白的过分，“嗯，我是，我叫白也。”


    少年说：“我叫周简，说吧，有什么事？”


    白也刚要说话，就发现其他的玩家都用一种警惕戒备的眼神望着自己。


    至于这个周简，看起来似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眼底的情绪却非常冷淡。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些玩家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他来第六区的时间迟了，用这种方法弄纹章的玩家估计已经商量好怎么分地盘。


    大家原本都是确定好的人数，现在要是突然多了一个人和自己分那些纹章，这种事谁愿意啊？


    白也没想过用这种方法拿身份道具，他们完全是想多了，不过被这些玩家这么一闹，白也觉得自己不能直奔主题，先随便聊聊天，打消周简的戒备。


    少年立刻露出一副很有兴趣很期待的表情，眼睛明亮的看着周简说：“哥们，我是今天才来第六区的，你们这是打着火葬场的名声，暗度陈仓弄纹章对吧？”


    白也朝周简竖了个大拇指，看着挺真诚的说：“这方法真不错，保护环境，造福一方，还不怎么需要智商，跟工地搬砖似的，有力气就行，想到这个办法的人真聪明。”


    他先夸一波，赞一下，等会进入正题的时候也能好聊点。


    周简：“……”


    听到这话的其他玩家：“……”


    周简没觉得眼前这位长相冷峻隽美的美少年是在夸他们聪明，他将肩膀上的尸体丢到车上，转身仔细打量白也的脸。


    不知道怎么的，周简觉得这个叫白也的少年跟只萨摩耶似的，漂亮是漂亮，可是好像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