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术和复制秦术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有种被两只狗崽子在旁边汪个不停的感觉。
吵吵闹闹的,却又不觉得烦。
把捆人的绳子丢到一边,白也哼哼地说:“哥哥,我是不是特别厉害?特别有力气。”
秦术有些好笑,好脾气的哄了一句,揉着他的头发说:“对,你特别有力气,身体特别棒,棒棒的。”
白小也同学不甘示弱,问复制秦术:“那我呢?哥哥。”
复制秦术也哄着他,“你也很厉害。”
四个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和谐的不得了,秦术和复制秦术像是在哄着家里的小狗狗一样在给两个少年顺毛。
直到白也站起来,从天台的某处拿来那个素描本。
少年将上午见到的那幅画拿了出来,睫毛轻轻颤着,像是残破的蝴蝶羽翼,“术哥,这幅画是你画的,对吗?”
白也不懂画画的事情,也不懂那句英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小痞子,和秦哥他们这些学霸完全没得比,但是他知道,这幅画是术哥画的,画给他自己,也画给他的哥哥。
秦术看到素描纸上跳跃的那道身影,心里关进去的那头困兽,再次无法控制的躁动起来。
露出尖锐的利爪,獠牙上带着残留未消的血迹。
在嘶鸣,在哀嚎。
复制秦术顺着白也的声音抬起头,眼睛盯着那幅画,手指小幅度的颤抖起来,嘴唇无意识的抿了抿。
他不想让复制白也看出自己的异样,也不想让白也看出来。
为了控制住这种战栗般的轻颤,复制秦术攥紧自己的手,用力到手指都僵硬了。
复制白也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也看到了复制秦术突然用力握拳的手,他没有说破,只是盯着那只手,眼睛暗了暗。
复制秦术仿佛看不到少年微微冷下的表情,笑得温柔斯文,语声轻又好听,“是我画的,怎么了?你喜欢这幅画。”
白也半蹲下来,眼睛半垂着看向复制秦术,瞳孔表层落了一层阴影,“术哥,上面画的人,是哥哥吗?”
复制秦术没有直接说明,“或许吧。”
是秦术,也是他自己。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谁。
白也:“那这句英文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复制秦术快速瞥了一眼秦术,说:“没什么意思,随便写的。”
白也不愿意就这样过去,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极具攻略性,就像是草原上即将成年的狼崽子,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压抑下来的狼性。
“术哥,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去问其他人,总有人知道。”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往那上面去想。
在这件事上面,他只能懦弱。
复制秦术还是刚才的回答,很随意的敷衍,看起来似乎半点不走心,“真的没有什么,一句话而已。”
少年皱眉,想到刚才站在矮墙上的秦术。
修长单薄的身影看起来脆弱到了极点,他甚至有种感觉,他秦哥似乎已经碎掉了,血肉和白骨都碎掉了,只是被一层表面的皮包裹着,维持着基本的人形。
白也忍不住看向秦术,因为浸在阴影里,那半张脸比碳笔的勾勒还要锋利漂亮,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削瘦利落。
“哥哥,术哥不愿意告诉我,是因为他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如果你们的回答不一样,你就露馅了,就等于是在告诉我你上午是在骗我。”
白也靠近秦术,去拉他的衣服,“哥,我刚才看到你和术哥想要自杀,这么大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那行英文的意思?有什么比自杀还严重的吗?”
秦术似乎听到了心跳声,从仿佛空洞了很久的胸腔深处传来,铮鸣般的清晰。
他发现,他又开始慌了,在恐惧,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个美好的少年说,那句话是在问他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另一个秦术问秦术,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他说不出来。
秦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了,眼前的少年或许就会像镜花水月般被划破,最后只剩下深藏在底处的暗无天日的森冷。
白也突然觉得很失望,他可以假装秦术自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嘻嘻哈哈的把这件事跳过去,可是秦术这么逃避他,就像是在故意将他推出去。
他把那幅画重新放回了素描本中,将本子和笔都递给了秦术,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笑容依旧灿烂明媚。
“哥哥,给你,你继续画画。”
白也坐到了秦术旁边,和上午的时光一模一样。
秦术拿着素描本,却有些没有勇气打开,他的目光落在上面,视线的余角却忍不住偷偷瞄着身边的白也。
少年细软的发丝被风吹的乱糟糟的,脸上的伤看起来更加严重,嘴角的血迹微微氤开。
阴霾的天光仿佛黑暗中的藤蔓,裹在白也身上,阴影笼罩,白也不笑的模样,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冷意,无声无息的侵噬着秦术。
他觉得有点冷。
复制白也同样的坐到了复制秦术旁边,他的神情也变得有点冷,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复制秦术,眼睛里一片漆黑冰凉。
沉默在蔓延。
似乎只有风声,和隐隐约约的人声,柯德区的此时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
这种安静持续到了晚饭的时间,天台上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下楼之前,白也和复制白也默契的站在原地不动,目光默契的看向秦术和复制秦术,那态度摆明了,他两先走,自己殿后。
很显然,两少年是怕有过跳楼做法的某某两人会趁着他们不注意跳楼。
秦术和复制秦术知道这两小朋友的想法,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在前方。
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暗,落在秦术俊美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英俊,他看着墙上白也的影子,有些欲言又止。
复制秦术看出他的想法,轻声说:“秦术,其实,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白也,你也不会逃避你认识的这个白也。”
秦术没说话,还是一边下楼,一边看着白也的影子,就像是透过这道人影看着那个明媚的少年一样。
复制秦术偏头,额前的发丝晃了晃,“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中午过来的时候,是怎么甩开白也的?”
秦术清楚复制秦术的意思,不想回答,却还是说了:“他睡着了。”
复制秦术垂眸,眼睛里似乎带着笑意,“你就不怕他装睡吗?”
秦术再一次沉默。
复制秦术温柔的假笑里透着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你不怕,我了解你,如果白也是在装睡,他阻止你,你不会生气,如果他和复制白也没有及时赶到,我们摔死在医院这里,你也不在乎,秦术,我们真的很虚伪,很恶心。”
怕死,又不想死,所以将结果都交给别人。
渴望着生,渴望着死,矛盾到了极致。
令人作呕。
他真的讨厌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