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听到宁远和俞星沉的名字。
那一瞬间,秦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处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全身遏制不住的发冷发颤,就连心跳也奇快。
他的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眼帘半垂,遮住了那双本就难以琢磨的眼眸,像是在真实外面蒙上了模糊不清的雾霭。
几乎在同一时刻,纪雪的目光定格在秦术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秦术脸上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具,在此刻出现了一丝龟裂的征兆。
纪雪有些难以置信,原来秦术这样虚假的人也会紧张。
白也只看过宁远和俞星沉的素描画像,他不知道画上的人叫什么,不过这两个名字他听过,记得很清楚。
少年立刻神秘兮兮的凑近秦术,小声说。
“哥,竟然是宁远和俞星沉,你还记得他们两吗?”
秦术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白也发现秦术有点儿不对劲,就和最开始在第六区找到他的时候一样。
少年大概明白,他和他秦哥之间似乎隔着一个无法翻越的骗局。
他在这边看着,着急的想要跨越过去,追平他们之间差距的六年时间,将他和他的世界融到一起,他哥在另一边迷茫、脆弱、压抑,不停的向后逃避。
白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秦术来。
他觉得这个哥哥就像是一只胆小怯懦容易受惊的漂亮猫咪,总是那样那样柔柔软软的在人前展露出软绵动人的一面,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却又在别人向前时,瞬间抽离退后。
他想:真是个任性自我的哥哥。
白也只能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用平常的语气,笑嘻嘻地和秦术说话:“秦哥,你不说话,是不是忘记了?哥哥真笨。”
少年这种天真无邪的说话语气,像是覆在背上的温暖手掌,一下一下温柔的抚着,极大的安抚了秦术。
秦术朝白也像往常那样笑了一下,说:“我记得。”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是他主动撞上去的死局。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刻意加长的死亡里,却没想到,陷进了一个矛盾到让他都有些茫然无措的僵局里面。
秦术不得不承认,他不想让小朋友知道这件事,他想要守住自己一直以来在少年面前伪装出来的那层壳。
至少,在白也这个乖巧的小孩面前,守住他营造出来的那层虚假。
白也喜欢那样虚假的自己,他就演给他,创造给他。
打破美好,打破幻想的结局,是非常残酷的。
小朋友还小,不应该遇到这些。
肖策没怎么在意秦术和白也之间的谈话,他只是保持着酒馆肖先生的绅士姿态,清贵优雅,风度翩翩。
“宁远,俞星沉,非常陌生的名字,等到见面的时候,我要好好和这位新的医生打个招呼。”
伯爵看着眼前漂亮到极点的青年,发觉自己真的看不懂他,菲尔特区的势力范围突然变更,这对赌场,对酒馆都不是一件好事,肖为什么这么平静?
他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保镖走进医院。
二楼会议室,伯爵按照菲尔特区的一贯规矩,只带了四名保镖进去。
剩下的二十多个保镖都守在会议室外面,乌泱泱的一堆人,全部穿着黑色西装,还挺吓人的。
肖策站在会议室面口,伸着瘦长的手指,玩似的数了起来。
“一。”他的手指指向苏糖。
指向白也的时候,他数了二,再然后,秦术是三,纪雪是四。
肖策歪了歪头,漆黑的短发扫过额头,对复制白也和复制秦术说:“小白,秦先生,按照菲尔特区的规矩,我只能带四个人进去,真是不好意思,委屈你们了,等晚上回去,我亲自给你们调酒道歉。”
复制白也现在对酒有点点害怕,赶紧摇头,“不用不用,肖哥,你们本体玩家的事情更重要,不用管我和哥哥。”
复制秦术对他笑了笑,目光在秦术俊美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不用客气,我和小也本来就是复制玩家,不管你们做什么,都不需要考虑我们,一切以你们本体为主就好了。”
他不觉得肖策是真的对他们感到不好意思,记忆里的肖策就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懒散散,玩世不恭,和他的本体一样带着虚伪的面具。
秦术不想进会议室,也不想让白也进去。
宁远和俞星沉在里面,他们是揭开他和白也之间骗局的那只手,揭开之后,就是真相,是鲜血淋漓。
秦术看到肖策转身,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人握住门把手准备开门请他们进去。
完全是下意识的,他阻止道:“等一下!!”
其他人都看向他。
秦术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个和平时相似的笑容,轻声说:“我有点不舒服。”
白也看他的脸色,是不怎么好,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秦哥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发烧了?”
秦术盯着白也说:“小白,这里就是医院,你陪我去看看。”
白也试过秦术额头的温度,不烫,应该不是发烧,他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秦术是其他地方不舒服,赶紧点头,“好,哥哥,我陪你看医生。”
秦术刚要走,纪雪伸手拦住了他,眼睛像是覆盖了一层霜冷般的凛冽寒意,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老秦,我就是医生,跑那么远干嘛?606城的医学水平落后,这里的医生能和我比吗?”
她上前一步,用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逼近秦术,娇小的身躯在高瘦的秦术面前,也依旧带着不容他回避的强势。
纪雪拿出她百分之百的专业态度,开始仔细询问秦术的身体情况。
秦术从没有感觉到这么狼狈过,他知道纪雪是故意的,她知道一切,她在逼自己。
面对着不断逼来的纪雪,秦术几乎要落荒而逃。
白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强硬的纪雪,也没有秦术躲躲闪闪的样子。
少年若有所思的看向眼前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伸手转动把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了门,像是打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禁忌。
会议室里面的人并不算多,刚刚进去的伯爵就坐在长桌中间的位置,而在长桌尽头的主人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
白也见过男人,不是真正的见面,在素描纸上,在画上。
那张素描画画的非常好,真的非常好,少年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也知道,现在医院的医生是宁远,这个男人就是宁远。
站在宁远身后的男人,答案呼之欲出。
是俞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