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他生前的私人秘书联系上肖策，问他知不知道亮亮在什么地方。


    亮亮就是那个生化人少年的名字，方先生随口取的，只和私人秘书说过，说是一个叫阳阳，一个叫亮亮，太阳和月亮，刚好对称。


    只可惜这个名字，他说过就忘了，一次都没有这样叫过少年。


    方先生将他的集团安排给了信任的人接手，还立下了遗嘱，以后集团每年收益的百分之三十，都用于生化人项目的研究，他还特意为这个研究定下一条规则。


    所有的研究，以不得伤害到生化人身体作为底线。


    亮亮作为研究对象之一，方先生将他交给了自己的私人秘书照顾，薪酬都由集团支付。


    这是方先生最一开始做好的决定，虽然中间他想要拉着亮亮陪他一起死，不过最后，一切还是按照最初预定好的那样。


    肖策听私人秘书说完，问了一下生化人少年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秘书想了想回答：“没有，亮亮和之前一样，很安静。”


    肖策微微笑了一笑，目光从眼眸里投落下来，在影子上轻轻落定，“我知道了，我会把他亮亮小朋友送回家的，秘书先生。”


    结束通话，肖策抬眸看向苏糖，低声说：“糖糖，你猜，这位亮亮小朋友去什么地方了？”


    苏糖淡淡的看着他，深色的眼珠映着暖色的阳光，颜色被照亮，显出一片剔透清晰的色度，透着天生的薄情感，“墓园。”


    肖策完全不走心的夸她，“我的大领导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苏糖：“……”


    聪明你妹。


    方先生作为商圈的名人，他的墓地自然是选在江淮市风景最美地段最好的位置。


    苏糖和肖策到那边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团子团在地上。


    是生化人少年亮亮。


    亮亮还是那样，用犬类蹲坐的姿势坐着，缠满绷带的双手放在前方的地上，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墓碑上方先生的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方先生很好看，和他平时一样，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银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笑的时候给人很斯文的感觉，儒雅俊秀。


    肖策走到方先生的墓前，朝照片上的方先生点了点头，指着生化人少年说：“大领导，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小朋友在进化，他在想念。”


    目前为止已知的信息，生化人绝对服从电子脑的原始指令。


    但这条理论在亮亮身上已经行不通了。


    他对于方先生的态度太特别了。


    生化人绝对服从人类的命令，这个人类是一个泛指，不是特定的某个人，是指人类这个整体。


    可是现在的亮亮，他似乎拥有了类似于人类的独一性。


    他的眼里，好像只剩下一个方先生。


    连原始指令中，人类的这个大前提都仿佛消失了。


    苏糖低头看了一眼少年，语气冰凉，“如果他的情况并不特殊，那就说明，生化人的计划要成功了。”


    肖策眯起眼睛：“很有可能。”


    他顿了一下，略微倾低身体去看亮亮，说：“糖糖，你说，亮亮小朋友知道方先生不在了吗？”


    苏糖的视线落在墓碑的那张照片上，没有说什么，有光顺着鬓角，嘴唇，到脖颈，最后在深刻修长的锁骨上落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肖策也去看照片上的方先生，漆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出浅浅的暖光，风吹动不远处的烟雾，在风中穿行。


    青年喉间溢出沉懒的笑声，鲜红的舌尖舔过嘴角，“这位小朋友身上有犬类的基因，希望，他没有继承犬类骨子里对人类的忠诚，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


    生化人少年只在墓园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很聪明，知道戴帽子遮住自己的耳朵，也能准确的回到方先生的豪宅。


    刚进别墅，亮亮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的耳朵动了动，藏起来的尾巴也摇了起来，欢呼雀跃的朝苏糖和肖策叫了两声。


    随后，少年快速的跑到别墅的三楼，进了房间。


    方先生的私人秘书正在整理他的遗物，之前这个房间一直都锁着，亮亮没有办法进去，现在看到门开了，他以为是方先生回来了。


    激动的跑进去之后，亮亮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人，落寞的垂着耳朵和尾巴坐在地上。


    秘书收拾好几个行李箱的衣服，准备将行李箱合上，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地亮亮突然猛地推开了秘书，极复攻击性的朝他吼了起来。


    私人秘书从来没有见过亮亮这么凶的模样，有些意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僵持着，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来：“秘书先生，这些应该是方先生的遗物吧，我建议你，不要动，都留给这位小朋友。”


    私人秘书满是疑问的看向苏糖和肖策，问道：“肖队，苏队，亮亮这是怎么了？”


    肖策随意的靠到门框上，低声回答：“他在长大。”


    在进化。


    在变成人类。


    生化人少年把方先生那些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都丢回了衣柜里，满满当当的堆成一团，像是一个温暖的可爱的窝。


    他钻了进去，躺在那个窝里，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


    这里有他熟悉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可是已经很淡了，像是随时要消失一样。


    少年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味道快要消失了，快要消失了。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他又开始啊啊的叫了起来，叫的那么急，那么绝望，那些一模一样的单音节里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到被鲜血和死亡覆盖过。


    少年叫了很久，像是机器一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单音节。


    最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方。”


    与此同时，江淮市几千里之外的西都，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女观察着数字屏幕上突然发生变化的数据，开始向其他的同事通知这一情况。


    “刚刚监测到，编号号实验体发生变化，该实验体在诞生后的第十七天出现类似人类语言的能力。”


    地下实验场的研究人员听到这一消息，眼睛里突然浮现出一丝说不出来的疯狂。


    “第十七天，看来实验快成功了，编号号生化人所在的这一批试验品，出现人类意识的时间都比之前提前了三十二天九个小时零三十二秒。”


    研究人员说完，目光落到眼前的营养舱上。


    两米高的营养舱里装满了透明的特殊药物，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一名冷峻的少年，另一个营养舱里装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他的眼皮轻轻抖动，像是要醒过来了。


    研究人员查看着光脑里的数据，用非常公式化的语气说道：“编号号生化人，代号“秦”即将醒来，编号号生化人，代号“白”即将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