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歌舞笙箫,众人载笑载言,没有人注意到苏糖说了什么,除了坐在她旁边的建安郡主。
建安郡主脸上温婉柔和的笑意停滞了一瞬间,下一秒,这个女人就和刚才一样言笑晏晏,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种时候,定力稍微差点的人,都会担心苏糖刚才那句话被她们以外的第三人听到,忍不住左右打量,观察周围人的脸色。
但是建安郡主稳得很,她依旧端的是一排从容不迫的大家闺秀风度,唇角含笑。
只是趁给苏糖夹菜的时候,她稍微侧了一下身,靠近苏糖,压低声音说:“宝儿,你在说什么?”
苏糖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基本能够确定,她看着建安郡主,目光淡漠深沉,深色的眼睛像是隆冬傍晚时寒江雪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建安郡主也看向苏糖,那双和顾星眠如出一辙的眼睛,沉静的仿佛一片寂静深湖。
片刻后,这个艳丽高雅的女人败下阵来,覆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等离开长公主府,母亲再与你说,现在专心用膳,既然来了长公主府为客,作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不能给主人家落了面子,知道吗?”
苏糖侧眸看了建安郡主一眼,神情复杂。
这位郡主对她的语气完全就是教导孩子的态度,把自己摆在母亲的位置上。
苏糖知道这是系统设定的原因,在建安郡主眼里,自己就是她唯一的女儿,但是对于苏糖来说,建安郡主和那位首辅大人苏清和的存在真的太奇怪了。
这场宴席从前宴开始,先是歌舞取乐,等到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欢快,有不少在金陵城才名远扬的年轻男女,都会以诗会友,最后请作为主人的长公主点评,这样玩玩闹闹,一场宴席花了快三个小时。
宴席之后,建安郡主还得亲自去和安阳长公主告辞,等从长公主府离开,已经下午四点了。
苏糖早就在马车里等建安郡主,人一上来,她也懒得再废话,直接说:“现在可以说了。”
建安郡主坐下来之后就在整理她的衣裙,听到这话,她抬眸看向苏糖,眼神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
随后,建安郡主的手拂过裙摆上绣的红色虞美人,柳眉轻挑,语气揶揄地说:“宝儿,你怎么那么关心秦世子的事情?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过问旁人的事情,今日是怎么了?”
大佬还没有被肖爷以外的人逗过,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就拉了下来,冷声说:“你到底说不说?”
建安郡主似乎把大佬突然变脸的行为当成了恼羞成怒,她伸出纤白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刮了一下:“小丫头这是害羞了?难得啊,母亲得好好欣赏一下我家宝儿害羞的模样,这太少见了。”
苏糖神情淡漠,一张脸冷的天寒地冻。
建安郡主似乎看不出大佬那张冷到极致的棺材脸,掩唇笑了一下,才温声说:“好了,母亲不逗你了,你不是问母亲长公主为何讨厌秦世子?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安阳长公主才刚及笄,先帝就给长公主和当时刚继承王位的秦王赐婚,不过后来秦王遇到了以后的秦王妃,两人情投意合,秦王就请求先帝收回成命。”
“赐婚圣旨已下,天下尽知,所有人都知道安阳长公主要下嫁秦王府,秦王请求退婚的要求也算是在打皇室的脸面,先帝自然不愿答应。”
“再者秦王在当时的青年才俊中是拔尖的人物,惊才绝艳,笑看风云,是多少金陵城闺秀贵女心中的梦中情郎,长公主殿下也没有免俗,她不能接受退婚一事,这事就僵持了下来。”
“后来还是长公主主动找了秦王,表示愿意退一步,自己为正妃,秦王喜欢的那名女子为侧妃,长公主当时大概以为秦王爷会同意,毕竟秦王没遇到秦王妃之前虽然盛名在外,但确实是风-流,喜好美-色,庶子都已经有了五个,她是长公主,这样让步已经够难得了。”
“不过秦王拒绝了长公主,坚持退婚,甚至还求了秦老王爷夫妇三进宫,请求先帝收回旨意。”
“老王爷和老王妃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少年时和先帝私交甚密,有至交之谊,他们两都去求了,先帝只能答应。”
苏糖以这个时代的思维模式来思考这件事,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贵族教养森严,秦王为什么在正妻进门之前,先有了五个庶子?”
建安郡主以前就想过这件事,毕竟在一般的贵族世家,在正式成婚之前,就算有通房丫头,也不可能让通房生下孩子。
这事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这个男子估计很难再娶到门当户对的小姐。
但是做出这件事的是当时叱咤风云的秦王,出身王族贵胄,自己也是顶尖的人物,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影响不大,看先帝对他的赏识就知道,直接赐婚下嫁长公主。
不过已逝秦王的那五个庶子,当时确实是金陵城的一大谈资,直到秦王夫妇被刺客行刺离世,这件事才因为两人的死渐渐不被人提及。
建安郡主摇了摇头说:“母亲也不知道原因,不过秦王妃入门之后,秦王就只有她一个,到两人离世,也只有秦世子这一个孩子,长公主后来下嫁次年的状元郎,两人婚后似乎并不和睦,驸马爷甚至还要了长公主身边随嫁的两个宫女,五年前驸马病逝,长公主就一直独居长公主府,没有再嫁。”
“少年时的情谊总是难忘,安阳长公主因为秦王妃,一直都不怎么待见秦世子,每次长公主府设宴,都是惯例送个请柬过去,秦世子也从来没有应邀过府,大家估计都以为是因为秦世子病体缠身,其实这其中更有长辈们的那些纠葛。”
说着,建安郡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倒也奇怪,秦世子身体那么差,以前都不曾应约,这次怎么就来了呢?”
苏糖目光落在那个月白色的锦囊上,没吭声。
建安郡主只是这么提一下,她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苏糖之前挽在手臂间的披帛不见了,奇怪的咦了声:“宝儿,你的披帛了?是不是掉在长公主府?那可是私人物件,若是被有心之人捡到做文章,怕是对你的名誉有损,刘妈妈!”
她喊了一声,准备让人回去找。
苏糖想到那条披帛,脸立刻气绿了:“不用回去找,给肖策了。”
建安郡主之前还逗大佬逗得很开心,现在听到这话,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宝儿,你是……”她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语气还是那样温和:“东西怎么给秦世子了?”
苏糖冷笑一声:“他要上吊,求我给他,我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