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唐森又要转身，颜笙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将纸团握在手里。


    唐森果然转了过来，他盯着颜笙的卷面看半天，表情有点复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双手背在身后，往其他地方荡过去，嘴里唠叨了几句卷面分：“……基本要求，字迹清楚，卷面分这是最不应该扣的，都注意一下。”


    由于二十几号人都指着一份答案，他们探讨半天，最终探讨出击流水线式的传答案模式，作战线路从排头至排尾，然后由第二排排位再往前传。


    把答案传给颜笙的那位同学暗示他抄完了往前递。


    颜笙潇洒地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放心。


    莯茶还在想这次语文拿个四五十分应该差不多，她半张试卷都是空白的，不打算拿分的题干脆不往上填答案。


    颜笙那种睁着眼睛瞎几把答题的水平她实在望尘莫及。


    考前语文课上，老唐发过两张阅读专题试卷，随堂作业，下课要收。她眼睁睁地看着颜笙认认真真地把空都填完了，但填的都是牛头不对马尾的东西，最后那张答题纸在班里广为流传，简直被刘存浩他们当成笑话大全围观。


    这次考试作文题目是“背影”。


    莯茶在为跑题而努力，研究跑题研究得脑袋疼，听到颜笙在身后低声喊她。


    然后后背又被戳了两下。


    “老莯，”颜笙低声说，“手，下面。”


    “什么？”


    “答案啊，手伸过来。”


    颜笙手里抓着纸团，身体往前倾，左手藏在桌子底下，靠着墙壁，非常隐蔽，莯茶伸手就能够到。


    莯茶不动神色地往后靠，一只手撑着桌沿，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她压低了嗓子轻声说：“说了不要。”


    “你不要，前面的哥们还等着抄，”颜笙用指尖敲了敲桌底，催促道，“那几个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日行一善，努力发展一下慈善事业。”


    天花板中央的大风扇转动发出的噪音盖过了俩人的谈话声，略微有些燥热的微风卷着从窗户外面打进来。教室里窗明几净，讲台上放着七八张多出来的试卷，被粉笔盒压着，边角被风扇吹得卷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飞起来。


    莯茶不情不愿地将手臂垂下去，往后伸，摸了半天没摸到。


    “哪儿？”


    “就底下啊。”


    “没有。”


    “有，你再摸摸。”


    莯茶想打探一下敌情，边摸索边问：“你抄了吗？”


    “我？我没抄。”颜笙说完想起来莯茶之前那句‘要不起’，又说，“……我想了想，我也要不起。”


    “……”


    莯茶烦得不行，又往后仰了几度，心说这次再拿不到她就撒手不管了，让他们去死，抄什么抄不会做就空着……这样想着，抓到了颜笙的指尖。


    两个人都是一愣。


    风扇吱呀吱呀地继续转。


    粉笔盒里只有几根用剩下的粉笔头，终于压不住讲台上那几张试卷，被风吹地扬起来，徐霞连忙合上书弯腰去捡。


    莯茶没撒手，颜笙也没把手缩回去。


    僵持一会儿之后，颜笙突然动了动手指，食指微微向上勾起，正好抵在莯茶掌心。


    “唐老师，把风扇关了吧，”徐霞边捡试卷边说，“……噪音太大，等会儿英语考试听力会有影响。”


    唐森点点头，走过去关风扇。


    徐霞手里抓着试卷，从她那个角度，只需要了略微抬下头就能看得见桌底。


    眼看徐霞就要起身，莯茶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去。


    颜笙反应慢两拍，他看着莯茶低头继续答题，这才眨眨眼，五指收拢，再度将那团纸攥在手里。


    徐霞没察觉到不对劲。


    她捡完试卷之后，四下环顾几眼，又摊开书籍开始看书。


    唐森看到一个企图翻语文书找诗词填空答案的，他在那位同学的课桌边上停下，没说话，敲了敲桌角警告。


    风扇缓缓停下。


    莯茶前面还有四个人，这四位兄弟内心焦灼，说好的答案迟迟没递过来，再不传过来都没时间抄了。


    于是排头终于忍不住回头暗示身后那位：“……货呢？”


    后面那位表示不知道，又往后问：“东西还在笙哥那儿吗？什么时候可以接头？”


    “不知道啊。”


    “催一催，等不及了，没时间了。”


    “……”


    第四位同学被赋予重任，但是他也不敢问，莯茶的传说至今都还在学校里流传，他提议：“要不然，我们就拿出我们的真实水平好了……”


    做好要拿出真实水平的觉悟，四个难兄难弟不再奢望答案，倒是颜笙讲义气，他等了几分钟，又去戳莯茶后背：“答案，快点。”


    莯茶赐他一个字：“滚。”


    “这么冷酷，”颜笙说，“你抬头看看，这四位同胞，看看他们忧郁又哀伤的背影，良心不会痛吗，心里就没点什么想法吗。”


    莯茶：“关我屁事。”


    颜笙：“……”


    “还有最后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唐森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提醒道，“作文还没写好的，注意时间啊，可以开始做收尾工作了。”


    唐森说着转过身，往讲台边上走。


    趁着这个空档，莯茶没回头，向后伸手，她没有像颜笙那样在藏在下面磨蹭，光明正大地将手背抵在颜笙桌边，语气挺不耐烦地说：“答案。”


    颜笙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把纸团放到莯茶手里。


    莯茶拿到之后，又把纸团往前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前面那个同学的桌上。


    颜笙回味过来，突然很想笑。


    他低下头，试卷早就写完了，胳膊肘撑在作文纸上，手遮住一侧眼睛，模样散漫，偷偷在心里说了一句：这个嘴里说着“关我屁事”的小朋友……有点可爱啊。


    十分钟后，铃响。


    上午考两门，紧接着还有一场英语考试。他们这个考场也没人需要回去拿个书复习什么的，除开要去洗手间的，其余人交了试卷之后继续待在考场里。


    等两位监考老师收齐试卷，试卷按照考试号排列整齐之后，班里人站在门口冲两位老师挥手，集体欢呼：“啊朋友啊，朋友，再见！”


    班里乱成一锅，还有人带了扑克牌斗地主。


    “笙哥来不来？”带扑克牌的那个边发牌边问。


    颜笙起身，摆摆手说：“不来，你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