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到家的时候。
慕声肩膀湿了一大块，额上的发丝还沾着雨水。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还顺着头发丝掉在地上。
虞早劝他把伞朝自己的方向倾斜。
慕声只是一笑了之。
慕声觉得他疯魔了。
不然为什么明明虞早是他的神明，理应帮他。
而他现在却做了恰恰相反的事情。
罢了。
慕声：就当是信徒给神明的供奉。
他的脸还泛着淡淡的粉嫩，只是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热的，不过看起来相当可爱。
他的眼睛水汪汪，看起来就像刚睡醒的小奶猫。
虞早不太习惯他这个模样。
太别扭。
到家后，虞早抱着书包跑到干净的地方。
看着少年泛着粉嫩的脸颊，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朝着他挥了挥手臂。
慕声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景，慕声有一种什么也没有抓到的空洞感。
他转身。
刚准备开门时。
门就自动地打开了。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
一个和他长得有三分像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吊带。
吊带裙衬得她白皙如珍珠的肌肤更加吹弹可破。
她冷冰冰地看着慕声，又笑盈盈地瞥了一眼女孩离开的背影。
当视线再次落在慕声身上时只剩冷哼。
慕声的脸上血色全无。
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灵魂正在惨叫。
女人微笑道：“一段时间没见了，怎么连妈妈都不会叫了吗？”
慕声下意识张开嘴，“妈……妈妈……”
一双冰冷的手抚上了慕声的脸，就像蛇一样。
冷冰冰的。
让人反感。
让人厌恶。
让人想要逃避这触感。
慕声浑身的毛简直要炸开来了。
就连背后的衣服也全部汗湿了……
他瞳孔逐渐焕然，咬牙坚持，“怎么了？”
可抬头时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漆黑的。
冰冷的。
无尽的。
还带着令人战栗的扭曲和疯狂。
柔荑轻轻地抚摸着慕声逐渐灰败的脸蛋和充满恐惧的眼眸。
她笑了，就像天使，轻轻地、温柔眷念地笑起来。
然后——
猛然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只是“啪”的一瞬间。
他的脑袋被扇偏时，一个通红的巴掌印烙在了他的侧脸上。
带着几分莫名讽刺。
慕声想。
他看向了站在屋内却仿若站在地狱门口的女人，女人长得很美很美很美。
又柔又艳又带着几分令人怜惜的娇媚感。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得宛如天使的女人，正是慕声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就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缠绕在他身上。
每当他站在阳光下时。
影子便如影随形一般。
他以为自己遇到可以朝着他放下救赎之线的神明。
可回来却看到了恶魔。
他愿意让他的神明和恶魔斗争吗？
不愿意的。
如果当初把她定位在蜘蛛上面就好了。
慕声的舌头顶了顶口腔的内壁，痛得他头皮发麻。
他低着头。
凌乱的发丝也垂下，遮住他的视线和一双渴望挣扎的眸子。
如果当初将她定位在蜘蛛上了。
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引导蜘蛛和恶魔互相厮杀了。
可神明。
不可以。
因为——
他不愿意他崇高的神明身上粘上任何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带有恶魔的恶心的、腐朽的、绝望的气味。
“讨厌……被利用？”慕声觉得自己的小脑袋不够用了。
虞早坐在书桌前，慢慢道：“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是双向的，而非脆弱的单向关系。”
“但是每一个人类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有自己的社会价值。”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虞早想了想，十分委婉道，“但是目前来看你的经济条件并不独立。”
她摊了摊手，话语犀利，“所以你压根没办法反抗来自她的掌控……”
“不过……”
女孩笑了笑，涓涓流水一样的声音轻轻抚慰着少年残缺的的心灵。
“你的灵魂可是独立的。”
她指了指慕声的心口。
慕声突然笑了，“我发现你好像也不是老师和同学说的乖乖女。”
哪个乖乖女会说出这么叛逆的话？
虞早无所谓道：“是吗？”
“不过你真像救世主啊！每一次都能在别人绝望的时候握住别人的手。”慕声看向她，慢吞吞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虞早站起来，收拾着乱七八糟的桌面。
“那就给伟大的救世主一点尊严，别再拿不及格的卷子侮辱救世主的伟大智慧和辛苦的教诲。”
慕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声只能乖乖学习。
他一边写题，一边问：“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等价交换呢？”
虞早插刀道：“因为在别人看来是等价交换的结果在你看来并不是。”
慕声：“……”
聊不下去了。
虞早再一次补上一刀，“有时间在这探讨哲理，还不如花时间多背几个单词和古诗句。”
“也许生活会对你痛下杀手，但是只要你好好学习了，考试成绩还是会放你一条生路。”
慕声：“……”
感觉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了。
被虞早羞辱得不想说话的慕声决定发愤图强。
他下一次一定可以考及格！
·
几天后。
被虞早试卷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慕声完全不想搭理装模作样的江愿。
不管江愿如何惺惺作态恶心他膈应他。
哪怕江愿经常话里藏着话，慕声权当做没有听见一样，一概不予理睬了。
慕声：学习已经够苦涩了，他没有时间思考更多的事。
江愿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匆匆上楼的背影。
漂亮的星眸看了眼隔壁的门窗，只要她一想到隔壁小姑娘的纯美模样，女人浑身忍不住战栗。
多么漂亮的眼睛——！
多么清澈的眼神——！
多么干净的灵魂——！
江愿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的红潮渐渐褪下去，只是一双眼眸还带着几分痴迷。
这样的天使怎么可以和恶魔在一起呢？
江愿垂眸，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
可恶魔现在还不能消失。
如果恶魔消失了，天使会记住他一辈子，她要在天使面前把恶魔的真面目揭开。
然后，让他再一次下地狱。
江愿哼着歌，回到了房间。
她目光温和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她狂热痴迷，“我想再一次……再一次看到了你……”
只是当江愿去抱少女的时候，发出嘎吱一声响。
少女露出了她的真容。
她……
并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