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人声吟唱紧随锣鼓之后，一声接着一声，伴着水流声响的节奏起起伏伏。
村子临江那面的水位持续上升，江水漫上岸边，几乎是顷刻间就没过村口的堤坝，江边停泊的船只顺着水流摆动。
“这是怎么回事？”重九斤心里泛起疑问，扭头张望。
“祭祀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刘书记看向河神洞的方向，“每次祭典开始渡口村附近的江面水位都会上涨直到祭典结束水位会慢慢回落。”
水位上涨不难理解，可看眼下这架势分明不只是上涨水位那么简单，江水水流变得湍急，水流冲上山壁卷起白色浪花又再落下，呼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响亮。
“快走。”刘书记急忙奔向安置村里孩子的房屋。
一行人进到屋内，看护孩子的村民已经倒地不起，小熊猫蹭的一下跳到重九斤肩上，今天的太妃气场二米八，一个顶仨。
感应到张队疑惑的眼神重九斤也只当没看见，这事儿实在不好解释，那就只能不解释。
这时从屋子窗口向下眺望，一个巨浪卷起冲向村庄。
“水位一直上涨的话留在村子里的人难道不会被淹死吗？”
“你们也看见了，像是看守你们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有着水下生存的能力，不可能被水淹死。”
“那这些孩子呢？”
重九斤看了眼屋子里乖乖午睡的几个小孩儿，三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儿，刘书记的孙子看上去最为年幼。
“村子里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被会被带去参加祭典，剩下的也只有这三个，这间修建在山壁上的屋子是村里唯一不会被江水淹没的地方。”
渡口村的部分村民具有鱼类生物特征，能够在水下生活，其他的也有各自的办法。
刘书记将床上的孩子抱起来直接递给重九斤，“走，乘着水位上涨，河神子涌向河神洞，你们立刻乘船离开这儿。”
重九斤下意识抱住孩子，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干脆把刘书记的孙子装进自己的背包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再把背包伸缩绳索拉紧，背带扣上固定好。
万幸小孩子睡的迷迷糊糊正吐泡泡被这么一通折腾也没有丝毫反应。
“那些人呢？”重九斤从窗口指了指池塘的方向，“他们不是接班候选人吗，就任由他们淹死？”
“他们不一定会被淹死，河神子会将他们一直托着。”
是吗？
这时候顾不上这么多了，祭祀典礼已经开始。
河神洞距离村子并不远，依稀能听见祭祀典礼的乐声。
这音乐在重九斤听来和哀乐差不多，听多了瘆得慌，尤其是在渡口村这样死灵气息本就浓烈的地方。
重九斤二话不说背着孩子就往屋外跑。
刘书记和葛三丁紧随其后。
“方向反了，船在这边。”刘书记看着朝池塘跑去的重九斤急忙伸手去拽却没抓住。
重九斤边跑边喊，“没错，得先把他们都救出来。”
“你疯了吗，人太多，来不及的。”葛三丁那个急啊，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一颗也不想耽误了。
张队超过刘书记和葛三丁，“你们两个最好一起帮忙，否则耽误了时间我们谁也逃不出去。”
刘书记阴沉着脸，气的不行可谁让当时把孙子亲手递出去的人是他自己呢？
刘书记不得不反身跑向池塘，顺手拽了一把已经朝渡口船只跑过去的葛三丁拽住“你别想跑。”
池塘里有七十多个失去知觉被河神子包裹的人，强行拖拽时间恐怕来不及，重九斤回头看了一眼村口，江水滔滔不绝，一浪更比一浪高。
累的不行才拖了三个人上岸，河神子在感应到拉拽时立刻向下拖拽，这一拉一拽体力消耗极大。
不是不能用意识力摊开河神子，可这里有好几十个人数不清的河神子，重九斤的意识力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消耗，何况小熊猫的几次灵魂之火燃烧已经消耗了不少意识力。
“这么下去不行啊，老子拖不动了。”葛三丁趴在岸边，虚软的摆手，“这里的小鱼苗太多，紧贴着不放，这些家伙又一副无意识不配合的样子，救不起来，不如我们先撤退嘛。”
“能不能弄醒他们？”
“在水里不行，一旦他们强行挣扎河神子会表现出攻击性，死得更快。”刘书记的话令重九斤三人很失望。
这样的话，就必须先把人拖上岸再想办法解决那些紧贴着不放的河神子。
重九斤面对这一池子人头也很为难，刚刚一闪而过的弹窗信息出现在脑海中，“是否确定接受‘渡口村的河神’任务衍生子任务‘保护被掳走的无辜路人阻止更多怨灵诞生’......”
她也没想到渡口村的任务竟然接连弹出了三个子任务。
无论站在哪个立场，重九斤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拾荒者就这么死在这儿。
任务失败她也就不存在了，既然如此那自然要拼一把大的。
想办法，想办法，越是着急脑子越是空空如也，抓破头皮也想不到要怎么才能把这么多人尽快捞上岸。
江水水位上涨，水淹上来就全晚了，就算淹不死可鬼知道被河神子一直亲密拥抱会发生什么？
“水闸阀门在什么地方？”
听见张队长的问话重九斤一怔，空白的脑海忽然水浪翻滚，对啊，涨水了，池塘与江水相连，此时江水湍急，闸口放开的话池塘里的人说不定会被冲起来。
若是水流方向相反人没能被冲起来也没关系，水被抽干再想办法也行。
“张队，你真聪明。”
张队听了重九斤的夸奖只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并不想和她说话。
刘书记已然意识到此时和他亲自找来的帮手争论时间紧迫无用，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救人的，无法交流只能妥协道“我去。”
水闸被打开之后池塘四平八稳的水面开始出现一圈圈涟漪。
“后退。”张队带着重九斤向后了十几步，静待几十秒后池塘水面果然开始激荡，越来越多江水满溢而出。
这个速度不够快，张队皱眉朝水里扔了一颗葡萄大小的微型陀螺，陀螺在水下疯狂旋转。
眨眼间水浪冲起数米高，池塘里的人一个不落全被冲上岸，确切的说是被炸上岸的。
紧急情况特殊处理，也顾不上会不会救援的同时误伤无辜群众。
只见一道道乌漆嘛黑的东西从半空坠落，溅起一地水花。
人是上岸了，一起上岸的还有密密麻麻的河神子，拇指大小的小黑鱼紧贴着肌肤。
这要怎么办？
重九斤手里握着刘书记从屋里拿的火焰喷射器，滋啦啦一射，
喷火枪扫过，河神子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力，在被火苗吻过的一瞬立刻蜷缩焦煳。
这一把火不仅烧死了河神子顺便也烫醒了被冲上岸的人。
一群赤条条的人在空地上跳大神似的哇哇乱叫着左右跳脚不停拍打身上散发焦煳味道的黑色小鱼儿。
“上船。”
“快上船。”
刘书记再一次催促道。
阵仗闹大了，他担心村长那边知道后惊动河神，到时候就晚了。
“快点。”
一众人先后冲上渡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命啊”
“妈妈....”
喊什么的都有，哪怕是在荒野废墟来往的拾荒者也没试过遇上这么诡异的事，困惑又恐慌。
葛三丁挺身而出“都给老子闭嘴，好心好意救你们别不知好歹，谁再乱喊乱叫我就把他丢下去。”
暂时安静了。
“让他们先走。”
“什么？”刘书记瞪着重九斤，“带着我孙子离开这里，你以为就凭你们可以对付河神，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带着你的孙子一起逃出去不可以吗，为什么要把孙子交给我们？”
“我离开渡口村也活不长，你们千万不要浪费这次机会。”
“要走你就带着你孙子走，我是不会走的。”
刘书记红了眼“......”这人难道不是自己和村民一起掳回来的吗，有逃命的机会却不要，他是造了什么孽托孤托到这种人头上。
如果是害死无辜人命要承受的报应，他愿意承受，可能不能不要连累他的孙子。
从怔愣中回神后的村民恢复神智后不可置信的瞪着刘书记，痛心疾首“刘书记你疯了”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河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竟然背叛河神”
“刘书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对得起村长对你的信任，怎么对得起咱们村子，怎么对得起河神......”
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刘书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掏出手枪砰砰几下，毫无预兆的一通连射，弹无虚发全部一枪爆头。
前一秒还鲜活的生命瞬间成了无法动弹的尸体，粘稠的血液顺着头颅滴落到甲板。
刘书记出手太突然。
“灵能点数+1”
“灵能点数+1”
靠的太近重九斤本能的出手收拾残局，对每一个死者默念道“人死不能复生，安心去吧”
“罢了。”刘书记转头对重九斤说道“你们跟我来。”
重九斤在跟着刘书记下船前不忘提醒船上众多吓坏的拾荒者“立刻驾船离开不要去五丫头山最好返回荆楚找警察，就说张队让你们报的警。”
一直被酱油的张队本人无奈的叹气，对拾荒者们说道“对，报荆楚北区警局张远军的名字。”
渡船载着一群惊慌失措的拾荒者驶离渡口村。
重九斤背着孩子跟在刘书记身后，上了小船之后她意外发现葛三丁竟然还在。
“你怎么没走？”
葛三丁露出一口黄牙，坦白道“嘿嘿，留下来见见世面顺便看看能不能捞一笔。”
多一个帮手也好，虽然接下来该怎么做重九斤自己都不知道。
刘书记驾驶小船载着重九斤一行人很快到了河神洞。
“河神洞平时都在水里，只有在祭祀典礼这一天它会从水里升起。”
锣鼓号角与人声吟唱越来越近。
躲在芦苇丛后刚好能看见正在举行祭祀典礼的村长一行。
整个村子上上下下也不过一百多人口，他们并不在河神洞而是站在并联的竹筏之上。
分列两侧的村民一个个神情肃穆的望着河神洞，在他们正中的正是被选中的祭品。
被迷晕的几人被安放在竹筏上，头上绑着绿草花束，脸上抹了红色的胭脂，嘴里含着花。
“他们嘴里含着的好像是落日红，这种橘红色的花朵汁液具有极强的麻痹作用，那么大一朵含在嘴里滴落的汁液足够使一个成年四肢麻痹无力好几天，虽然有意识但神智模糊。”
葛三丁一眼就看出祭品嘴里含着的花是什么，兴致勃勃的解释起来“我去年中招过，还卖出去一批货呢，这花晒干了磨成粉也能当麻药用但是没有新鲜的效果好，这么用真是浪费。”
重九斤盯着河神洞，黑漆漆的洞口有一半淹没在水里，河神呢？
传说中要带领渡口村全体村民为地球未来而奋发不息的伟岸神明就要现身了吗？
坦白说重九斤有点小紧张和期待，这到底是怎样牛叉闪闪的人物才能让这个村子的人如此信服。
“我看见艾丽娅了。”张队碰了一下重九斤的肩膀，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人是找着了，可现在问题也来了，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艾丽娅救出来。
“你们也看见了，河神就在那个洞里，你们没机会救人。”
刘书记刚说完竹筏已经被推了出去，缓缓朝着河神洞飘浮。
“河神会和祭品生儿育女，可是成功概率并不高，这些年陆陆续续成功了几次，长成的只有七八人，寿命都不长。”
刘书记小声说起村里的事。
这个村庄能在距离荆楚这么近的地界悄咪咪的搞这么些事儿也是相当厉害，张队长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年是意外，平时祭典不会抓那么多人回村，荒野废墟中一两个落单的拾荒者失踪不会有人注意到。”
“你现在还不愿意说吗，河神到底是什么？”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我也不知道。”
刘书记说话间那竹筏已经靠近河神洞。
陡然间江面升起一股水柱将躺着几名祭品的竹筏托起冲到天上，村民们齐刷刷跪下虔诚热切的看着那水柱。
“艾丽娅已经醒了。”重九斤耳边响起张队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