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瑶一直认为自己挺幸运的。


    虽说出生在一个苦哈哈的家里，但是好在父慈母祥无病无灾的。


    童年无忧无虑的值得长长拿出来怀念，青年也踌躇满志值得时时拿出来唏嘘。


    等到再老老实实的相亲结婚生子，也是普通人幸运的天花板了。


    丈夫在这个小县城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虽然谈不上曾经憧憬过得帅气浪漫，但也是个老实本分顾家知理的。


    公婆和父母一样是在土地里刨了一辈的吃食。坚韧不拔的同时又有点认死理，但对孩子的爱和他们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土地一样，沉默且源源不断。


    县城中心一套小小的房子是所有爱她的人建起来的。这里是她的婚房是她的家，同时也是她一直以来感谢地幸运的产物。


    幸运就是幸福，她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


    在那个午后。她抱着刚学会踢腾腿的儿子站在空调房的窗前，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操场想着等太阳下山了该以什么姿势去那里炫耀自己的宝贝疙瘩。


    “就推儿子姥爷刚给买的婴儿车，那个上面有纱网呢”。


    直到那场雨落下时她还有点小怨念。


    这下雨了就不好带着儿子出去了。又是蒸腾的地气又是一窝蜂的蚊子，儿子这水灵灵的可不能挨叮。


    哎呀，围栏下那个一直早早来占位子卖玩具的大姐怎么倒在雨里了！


    那是个很不错的大姐嘞，莫不是中暑了！？


    她看着有人冲上去。


    然后，看着更多的人倒在了大雨中。


    接着，看着那些人又站了起来……


    ……


    掌管幸运与幸福的神仙就像是婆婆执意在新房里摆的那尊巴掌大的小神像一样。


    倒了。


    她的幸运与幸福，也跟着倒了。


    惊慌与不安中，她急切的喊在隔壁屋的婆婆。然而就连儿子都被她惊恐地声音吓哭了，也不见那个把儿子当心尖尖的老人冲出来。


    她不知道婆婆去哪了，但是楼下的那些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初恋是个痞里痞气的家伙。曾经带着她坐在网吧包厢里看那些血次呼啦的丧尸片，然后以达到把她吓得直往怀里钻的目的。


    “这玩意儿是丧尸，吃人的。”


    “不过老婆啊，要是真有那玩意儿你就站我身后，看我一刀一个把它们都日塌喽！”


    初恋的样子早就忘了长啥样了，但那时屏幕里吓了她一跳的丧尸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时间锁死了房门拉上了窗帘。


    正准备给从未拨打过的警察打电话，丈夫的电话倒是先打来了。


    可还没等她在丈夫的安慰中哭出声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尖叫声和手机摔在地上的嘈杂声，还有他丈夫声嘶力竭的大喊！


    “老婆不要怕，活下去活下去……”


    等到手机传来了盲音，眼泪才从她睁圆的双眼流了下来。


    给警察打电话……


    给父母打电话……


    给公婆打电话……


    所有能想到的电话都打了，到头来还是只有怀里儿子的哭嚎。


    屋外的世界是那么吵闹，屋内的她是那么绝望……


    ……


    几天了啊？


    自己带着儿子躲在衣柜最下面几天了？


    食物能吃的吃完了，生的也吃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儿子的奶粉了，可小小的人儿都吃了三天自己拿口水润成糊糊的奶粉了。


    水没了啊！


    自己连奶水都没有一滴了啊！


    小小的人儿哭的都没声了！


    可屋外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像是一把锉刀在不停的磋磨着她的神经！


    ……


    巴掌高的神像已经被她又立起来了。


    她觉得磕头的时候神像立起来看起来比较好。


    神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原本白白净净的胖乎乎的儿子已经不见了。她没见过现在这般模样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孩子。


    “咚！”


    已经磕到头晕眼花的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神仙！


    红色的，一身红色的神仙在对着她微笑。


    可她已经连祈祷都发不出声音了……


    她努力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因为婆婆说敬神的时候不能蓬头垢面的，要干净整洁的让神仙看着欢喜。


    她在心里歇斯底里的祈祷，祈祷神仙救救自己的孩子。


    然后神仙真的就赐下了水来救她的儿子。


    只是这水好眼熟啊。


    是红色的，还热热的……


    ……


    她在路上摔了一跤，可一点也不疼。


    疼痛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忘了，或者说没有那个概念了。


    她现在就像一张纸。一张被一个叫不知名的家伙在上面划拉了几道不黑不白的印子，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一点褶皱的都没有的白纸。


    每天她都会站在窗前望着前方，虽然它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空气里有个味道总是那么香甜，吸引着她不断地向着那味道前进。


    在那里，只有在那味道最为香甜的地方。


    她才会有那么点思绪，虽然简单到只是进食的思绪，可总归是不再像一块泥塑的神像了。


    思绪会在吃饱后被打断。


    打断后她又变回了那张纸，那张静静站在窗前的纸。


    这中间的一切她都没记住没感觉没思绪。


    两点一线，固执的像一片土地。


    ……


    她是冯瑶。


    一个只知道在白天进食，然后晚上回到那个屋子站一晚上的丧尸。


    今晚她又站在了那个窗前。


    她的眼睛和窗户外边的黑暗一样。黑暗到无穷无尽的像是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就像是这座夜晚同样粘稠的城市装进了她的眼睛里一样。


    黑暗里是不允许有东西存在的，除非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她站着站着，她的黑暗里就莫名其妙闯进来了一个东西。


    听起来像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闻起来像是一缕鲜美的味道？


    她不知道啊。


    她只是歪了歪头，像是一个弹簧一样从眼前的窗户跳了下去。


    那个声音好近啊。


    那缕鲜美好近啊。


    在哪呢？


    她站在楼下的一滩黑泥里又歪了歪头。然后身子微微一低，又跳了起来。


    “砰！”


    有玻璃碎了一地。


    她站在玻璃碴子中间稳稳当当。


    这里的气味她一直很熟悉。只是今晚好像多了一缕不一样得味道。


    它。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