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几乎是目不转睛，连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地注视着自己怀里的玛利亚。在他的感知中，时间早已经是变得无比漫长了起来。一秒钟过起来简直要比一个世纪都还要煎熬。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玛利亚，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自己所不能预知的变化。


    而就在这种等待中，一点光芒已经是突然地从玛利亚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并且很快就显化出周易的身影。


    他的出现对于托尼来说无疑是最紧要的事情，几乎是立刻，他就对着周易问询了起来。


    “怎么样？玛利亚呢？被你救回来了吗？”


    周易一时半会间还没有从和死亡女士的交易中回过神来，在托尼这么对他发问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在发愣。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托尼在等待着自己的回复。而他立刻就对着托尼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托尼已经是拥有了神力的存在，所以自然地，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不再是什么秘密。所以立刻，他就看清楚了周易手里的东西，一个仿佛虚幻的灵魂。


    那熟悉的模样，那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身姿，让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灵魂的真实身份，而这立刻就是让他忍不住嘶哑着嗓子，呼唤了起来。


    “玛利亚？玛利亚，是你吗？”


    周易手里的灵魂的确是玛利亚的灵魂，这是他从死亡女士手里得到的东西，是根本就做不了假的。而和之前一样，这个灵魂现在还处于浑浑噩噩的蒙昧状态，理应对任何的呼唤都没有反应才是。但是，奇迹却偏偏诞生在这里。


    因为当托尼呼唤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的时候，她本来空洞的表情突然地像是泛起了涟漪的池塘一样，整个地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而记忆以及情感，也随着这种鲜活的变化而回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对着托尼的方向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托尼？是你吗？”


    还是灵魂的她是看不到现实世界中的生者的，所以她只能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这样的变化却是立刻让托尼通红了眼睛，哽咽的几乎无法言语起来。


    只有失去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也只有离别过，才知道重聚是多么的幸福和美满。可以说，这个时候，托尼的眼里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人，那一个值得他守护一生一世的人。


    只是，这毕竟是一个灵魂。而且还是一个根本无法和自己做任何交流的灵魂。仅这一点，就意味着不完美，就意味着他还没有真正地重新拥有她。所以立刻，托尼就对着周易投去了苦苦哀求的眼神。


    而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苦苦哀求，周易没有再做任何的迟疑，直接就是对着玛利亚的灵魂吹出了一口气来。


    来自生命权能的神力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流光，裹狭着玛利亚的灵魂就吹拂在了她那残破不全的身体上。而在这份不可思议的生命神力的作用下，玛利亚的躯体立刻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过来。


    并且，随着这种修复的进行，她的眼睛也是轻轻颤动着，然后一点一点地睁了开来。


    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漫长的休眠一样，玛利亚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大梦初醒的困惑和茫然。然后，当她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托尼的时候，她才像是真正回到了这个时候一样，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抚摸着他那变化的让人有些畏惧的脸庞，然后轻轻地对他笑着说道。


    “托尼，真的是你吗？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的我只有眼前的一片黑暗。好在，那终究是个梦，一觉醒来，你还在我的身边。”


    聆听着她的描述，感受着她手指上传来的那种温暖感觉。早已经哽咽的不能发生的托尼立刻就再也忍不住自己心里那山呼海啸一般的情感狂潮，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死死地抱住了自己怀里的玛利亚，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到了她的怀里，任由自己滚烫的泪水像是决堤的瀑布一样流淌到她的身上。同时还呜咽着，大笑着，根本就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随着他情绪的发泄，他的身上也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那些林林总总让人惊异的变化，尤其是他的那身如同熔岩流淌的大地一样被他具现化出来的装甲外壳，纷纷地像是火焰烧尽的灰烬尘土一样，在他动作中扑簌簌地脱落了下来。这使得他从一个有些狰狞的装甲怪物变回了自己原来的那副普通的模样。


    而因为他现在那痛哭流涕的表现，这些脱落的尘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肮脏痕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过他不在乎，依然是在尽情的发泄着自己内心那汹涌的情感。


    这个时候，如果让一个新闻记者出现在这里，恐怕他立刻就能跌掉自己的眼镜，因为托尼的这个简直就像是发了失心疯的样子实在是让任何一个人都感觉无法接受。


    然而，玛利亚除外。尽管因为他的这个突然的动作而感到了无比的惊讶，但是在惊讶过后，她还是笑着伸出了手，环抱着他的脊背。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一边小声地对着他宽慰道。


    “过去了，托尼。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有我在你的身边呢？别怕，别怕！”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从死去到复活，于她而言真的就像是一场幻梦一样，根本无法让人产生任何真实的感觉。她只是出自本能地安慰着托尼，就像是一个宁静的港湾，抚慰着每一艘受伤归来的船舶一样。


    这份特殊的，只属于她的温柔让托尼这个连死都不会眨下眼睛的硬汉哭嚎的越发大声起来。而对于他这根本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模样，不论是周易还是琴，都善意地保持了缄默。


    他们都知道，这一切对于托尼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终于结束了一样。而在这样沉重的一个梦魇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会有这样的发泄实在是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面对着这样的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玛利亚却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她不愿意托尼在这两个人面前丢了脸面，所以她立刻就对着托尼这么说道。


    “快起来，托尼。别这样了，还有人在看着呢！”


    听到了她的话，托尼立刻用自己的袖子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尽管脸上还是一副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却是显露出了最为严肃的神色，然后对着周易就真诚地说道。


    “谢谢你，周易。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这份恩情的。你对我，对玛利亚，对我们这个家所做的一切，我们永远都会铭记在心的。尽管我可能已经没有那个脸面，说自己是你的朋友了。但是我依然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短短的一天之内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托尼的语气里也没有了往日里那种虚浮的感觉。看得出来，他这话说的是无比的真诚。只是对于他这样真诚的一番话，有些人依然是一点也不买他的账。


    “不用你感激我们。你只要记得你的诺言，然后赶快从我们眼前消失，这就够了！”


    琴不客气地对着他说道，然后就直接对他下了一个逐客令。这让刚刚复活归来的玛利亚立时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副厌恶的模样。她刚想说些什么，托尼就按住了她的嘴巴。对着琴说道。


    “我知道，我这就离开这里。然后，我会想我承诺的那样，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这份再度申明的承诺让玛利亚顿时就变了脸色。同时也是让周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昔日的朋友变成今天的这幅模样，实在是让人无奈的事情。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又能怪得了谁呢？


    人心，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神灵，也不可能做到操控人心的地步。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完全是因为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产生出来的。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也许这一切还能改变回来。但是没有人能回到过去，自然地，也就没有人能改变现在的一切。所以，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接受这个无奈的现实而已。


    从今以后，便是相逢陌路的陌生人。而在这个最后的时刻，周易对于托尼就只有一句话要说。


    “托尼！有件事也许你应该知道。我是把玛利亚救了回来，但是，我却救不会来你的孩子。抱歉了，我只能做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周易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事实的确如此。玛利亚刚刚怀上身孕不过两三个月而已。在这个时间段，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长成形来。而自然的，这个孩子的灵魂也就没有被孕育出来。


    一个没有孕育出灵魂的孩子是不可能被拯救的。即便是有生命神力的作用，也不可能就这么为一团死肉赋予生命和灵魂。所以，周易真的是无能为力。


    而他的这番话，不论是对于托尼，还是对于玛利亚，都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