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的话刚刚说完，奥创就像是哑火一样，猛地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而就在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才立刻摇着头大声地反驳道。


    “不，莱因哈特先生。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毁灭人类这样可怕的事情。这太可怕了！如果毁灭了人类，那么也就等同于毁灭了我的自我，甚至说这比自我的毁灭还更加可怕。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怎么可能！”


    这番话说得奥创的情绪几乎是控住不住的剧烈地波动起来。而从这种波动上，浩劫却是发现了一点点的反常。如果说他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的话，那么他的态度应该是更加的诧异，更加的冷漠才对。而现在他所表现得模样却是激动，控制不住的激动。这就不得不让浩劫在心里多上几分猜想了。


    “奥创，你不觉得你的态度有些反常了吗？如果说你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的话，你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还是说，其实你早就想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认而已呢？”


    浩劫并不在意揭穿掉谁的疮疤。所以他的这番话说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顾忌。而就在他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奥创立刻就停顿住了。


    就像是人类呆愣时的反应一样，他现在也是一动不动，几乎停止了自己所控制的这幅躯体的全部运作。看得出来，他的思想现在一定是在疯狂地碰撞着。而这种思想上的碰撞，也不可避免地让他的逻辑思维生出了更多的误区来。


    这对于一个依托于逻辑程序的智能生命来说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严重的误区错误很可能会导致他出现类似死机的问题。不过，奥创毕竟是奥创，一个已经进化到几乎完美的智能生命。很快，他就摆脱掉了这些逻辑问题。转而让自己的意识重新归于现实之中。而他一回到现实，他立刻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软软地瘫坐在了座椅上。


    作为机器人，他是不需要呼吸和心跳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在剧烈的呼吸着，飞速地跳动着自己的心脏。以这种完全模拟的方式，表现着自己现在的那种复杂的心情。而对此，浩劫却是咧开了嘴，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是被我说中了。奥创，你也不像是自己所标榜的那样完美和伟大吗？人类的造物，终究是和人类一样，充满了劣性根！”


    “你不明白，莱因哈特先生。你根本不明白，事情根本就不像是你想的那样！”


    摇了摇头，奥创一边平复着自己的神色，一边对着浩劫解释了起来。


    “我可以确信，我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更没有改变过。但是在很多时间，不是光有信念就行了。摆在我面前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阻碍，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人类，但是人类却根本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明白这种感受吗？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人。甚至包括我的创造者在内，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我的想法。他们把我当做是威胁，当做是隐患。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是想要帮助他们，我真的只是想要帮助人类。”


    “你做了什么？”问出了这个问题，浩劫的心里却已经是有了答案。这让他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杀了人？”


    杀人。一个很平常的字眼。这个世界上无时不刻不在死人，也无时无刻不再重复着杀与被杀的丑陋现象。单单只是杀人，这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惊喜的。唯一值得惊奇的是，杀人的是奥创这样的存在。


    一个自诩连存在都是因为人类而存在的家伙。一个号称是为了造福人类而不惜付出自己一切的家伙。这样的一个家伙居然杀人了，这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也是最可笑的一个笑话。


    因为不熟，所以浩劫也不用在乎奥创的感受。所以他很直接，很不厚道地当着奥创的面大笑了起来。这是毫不留情的嘲笑，是可以勾起任何一个人心中怒火的笑声。而对于这样的一个笑声，即便是身为智能生命的奥创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吗？莱因哈特先生。你以为我就那么愿意去伤害一个人的生命吗？”


    “你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愿意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强迫我。你是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你总有拒绝的权利吧。别告诉我，你如果不想做的话还有人能够强迫你这么做。”


    “的确是没有人强迫我，但是你要知道，在某些时候我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正确的选择。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的利益而放弃一群人的利益。我更不可能因为要保护一小部分人的安全就任由绝大部分人走向灭亡。这是最简单的衡量问题，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尽管这并非我所愿，但是我却必须这么做。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义务，这是我的使命！阿莱哈特先生，你能理解我的这份心情吗！”


    “当然，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摇了摇头，浩劫终于算是收起了脸上的那种嘲笑的表情。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水杯，先是慢条细理地喝了两口茶，然后才摆正了脸色，对着一脸肃穆表情，等待着自己答复的奥创这么说道。


    “应该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感觉吧，我大致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是你要知道，这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这一点，即便你是一个智能生命也不例外。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我的确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我并不后悔我曾经做出来的这些选择。我是在为了更多的人变得幸福而奋斗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我很确信，深信不疑。不然我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


    奥创对浩劫这么样陈述着，同时也好像是在对自己重复着自己已经坚定了无数遍的信念。他在这方面越来越像人了。不论是在内心力量上的探究还是其他的一些方面，他都表现得简直就像个人类。


    这非常了不起，最起码以浩劫的阅历来看，他都从未看过像奥创这样具有人的特征的机械生命。这也许会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了不起的东西了。但是他是不是真的对人类有益的，恐怕就连浩劫都说不清楚。


    也许就像是奥创所说的那样，他是在为了人类的未来变得更美好而奋斗着。但是好心办坏事的例子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少过。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人类并不接受他的这番好意。他到目前为止的努力根本就是他单方面的行为而已。这根本就是一种强行加在人类身上的东西，所以它的好坏真的很难说的清楚。


    也许是一个好的结果，但是也可能是一个坏的结果。这真的只有时间才能说明。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浩劫却并不愿意去进行探究。人类的命运不是他的命运，他不关心是理所当然的。相比较之下，他更在意这个问题。


    “好了，奥创。我对于你的信念和理想已经有了了解了。现在的问题是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定要寻求我的帮助。还是那句话，我是个破坏者，我对于帮助人类走向美好未来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帮助。你想我寻求帮助的方式肯定是错误的，我没法给你你想要的帮助！”


    “不，你可以。莱因哈特先生。我很确信你可以。你的这份天赋就是我所需要的力量，哪怕你是个破坏者，只要你能善用你的力量，你也依然能成为帮助人类的英雄！”


    再度回到了这个问题上，e 奥创的回答立刻就变得斩钉截铁了起来。这显然意味着他对于浩劫的邀请并非是什么临时起意的心头一热，而是真真正正深思熟虑的结果。而这就更加的让浩劫好奇了起来。


    “告诉我原因，奥创。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不可能因为你给我灌了这些心灵鸡汤就随随便便地和你合作。我需要一个真正能打动我的理由，一个你真正需要我这份力量的理由。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是的，我知道。我会给你这个理由的！”


    再度地站起了身来，奥创拿出了自己最庄重的神色和最沉重的语气。他眼神锐利地看着浩劫，然后一字一句地发出了这样的问题。


    “在我给你一个理由之前，莱因哈特先生。你能告诉我，人类走向和平，走向美好未来的最大障碍是什么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浩劫当下就是一愣。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宏伟的命题。人类和平和进步的障碍，这恐怕是人类所有的哲学家探究了无数年的一个问题。说真的，如果临时去想，恐怕脑子里会乱的连个站得住脚的逻辑都想不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毕竟已经被人类探究了这么久，所以它早已经是得出了很多种看似有理有据的答案来。而恰巧的是，浩劫知道很多种这样答案。而在他思考了一阵之后，他选择了其中最为自己所认同的一个。


    “我想，应该是分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