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魔王是打定了主意，哪怕就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把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给自己争取出一个生还的可能来。所以他几乎是下定了决心，连带着和妖族根本利益相关的上古大妖都给出卖了出来。


    而他的这个条件，的确是击中了天庭的软肋。让正以堂皇大势威压过来的杨戬都不由得慢了脚步。


    天庭对于上古大妖的看中显然是要在区区一个妖王之上的。哪怕周易这个刚登基的天帝不晓得其中的关隘，像是杨戬这样亲身参与过封神大战的神仙也会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怎么样的取舍。


    所以立刻的，他就将神力化作了实质一般，狠狠地威压在了蛟魔王的身上。在将他威压的现出了原形——那个鳞甲狰狞的黑色蛟龙之后，他也是声色俱厉的对着蛟魔王逼问了起来。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一切属实，我可以向天帝请奏，对你从轻发落！”


    “我说，我说，我全部都说出来！”


    得到的虽然不是天帝的答复，但是有了杨戬的保证，对于蛟魔王来说也是足够的了。毕竟，杨戬的人品足够的坚挺，和他们这些个妖怪相比，算得上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典范了。让他相信别人的鬼话不容易，但是让他信任杨戬，却是不难。所以当下的，他就忙不迭地这样讨饶起来。而面对他的这番变化，那些本来就开始色变的妖王们也是立刻地躁动了起来。


    蛟魔王的行为，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不能被接受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上古大妖们的始祖身份，让蛟魔王的行为看起来如同欺师灭祖一样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上古大妖关系着妖族的命运和未来。


    妖族，是一个很难推陈出新的种族。和人族不一样，人族的教化使得他们可以通过教化的方式培育自己的后代，而如果遇到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就像是老子这个样子的，未尝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比先贤人物更加出色的存在。


    但是妖族则不然。妖族的修炼过程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借由这外界力量所催生的一个返祖的过程。上古大妖以自身为蓝本创造出了这种适用于妖族的修炼手段，其实就是把自己的模板给固化到了妖族的血脉中，让他们依照天生的本能去向着自己的模样变化。


    上古大妖强吗？很强！作为天地之间第一批成就仙道的妖族，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在那些上古的凶神之下。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就连四方神君这样的上古神兽都需要借由神职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即便是如此，他们还要屈居在一部分人之下。从这里就能看出，所谓的上古大妖究竟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上。


    他们自己都很难和强大的神仙争锋，更不要说那些依照他们为模板，不断进化最终却只能达到和他们同样程度的妖怪了。


    这是妖族的败亡之因。也是偌大妖族最为致命的一个弱点。数千年来，不是没有妖怪想要改变这种状况，想要给妖族重新谋一条出路出来。但是，在严苛的事实面前，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诚然，成了精怪的妖族是可以修炼那些属于人族的功法的。就像是猴子能学会圆通显密真妙诀，学会筋斗云和七十二变一样。只要有人愿意收下他们，自然是可以让他们如同人族一样修行。


    但是，这毕竟只是个别的特例而已，不可能普及到所有的妖族身上。先不说人族和天庭会不会让什么修炼之法普及到所有的妖族之中。就算是他们默认了，或者是在不知晓的情况下妖族做到了这一点，最后的结果也不可能达到一些人所期望的那种程度。


    说到底，这还是和妖族的灵智有关。妖族，哪怕是成了精怪，有了神通的妖族，在智力上也不会有太高的水准。这要是以狡诈着称的狐族、鼠族之类的妖族还好说，多多少少还能达到人族的标准水平。而要像是那些脑子天生生的小种族，比如水族、虫族之类的，那恐怕就是修炼了百十年，也不过只是寻常人家三岁小儿的水准。


    能不能认识字都是问题，更不要说参透那些言语晦涩，奥妙至极的修炼之法了。


    连成了精，有了修行的妖怪都是如此，那就更不要指望那些个普通的妖族了。普通的妖族，和寻常的野兽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本能上的吞吐日精月华之外，他们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指望这人族的修炼之法能改变他们的根基，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问题。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徒劳耗费千百倍于常人的精力，把本身就不多的寿元损耗的干干净净。他们都未必能及得了普通人族千分之一的修炼所得。不是说没有出类拔萃，远超同类之辈，但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少数中的少数，于妖族整体局势来说完全就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大用的。


    天生灵智的问题限制住了妖族的发展，让上古大妖的手段成为了适用于妖族唯一可行的手段。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上古大妖对于妖族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起来。


    因为绝大多数的妖族只能靠这种手段来修行，所以他们越是到后来就越是举步维艰。人族能够靠天分去超越先贤，而妖族就只能靠自己运气去达到上古大妖的水平。这很难，学过生物学的都知道，生物的返祖到底是具有多么大的偶然性。哪怕妖族几千年来研究出了无数的手段，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几千年来唯独一个牛魔王做到了这一步，其他的几乎所有妖怪都逊色了那么一步半筹。而牛魔王，还没有等他把势力坐大，他就已经是被猴子联手一众神仙，给彻底地拔除了。


    天庭不可能允许有什么上古大妖一样的妖怪存在。因为这样的存在每多一个，妖族的势力就壮大一分。作为几千年来的老对手，他们很清楚，妖族最坚实的柱石就是那些有着上古大妖直系血脉的妖怪之属。寻常妖怪要有千百年的努力才能和普通的仙人对抗，这些上古大妖的直系却是天生就有着这样的能力。这中间有多大的差距一眼便知。


    当年上古十二天妖威逼人族，差点就要把人族逼得万劫不复，这种血的教训天庭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记。废了那么大工夫，牺牲了那么多仙人，才把上古十二天妖给打杀的干净。他们可不想再跳出来什么货色，去重新撑起妖族的大旗。


    牛魔王的死是必然的，就算是玉帝这个窝囊废也不可能有什么侥幸的心理，去给他留什么一线生机。而连一个新生的天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年代久远的上古大妖？


    以天庭的角度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必杀的问题。而对于妖族来说，这却是关系着种族存亡的大事。从牛魔王的死几乎让整个天界西牛贺洲的妖族势力损失殆尽，再也难成气候就知道，一个上古大妖对妖族的重要性。


    自封神以来，本身就因为十二天妖折损而使得妖族实力去了七七八八的妖族再也承受不起更多这样的损失。真要是这些个上古大妖死绝了，恐怕千百年之后，妖族就再也没有什么积蓄，再难以和天庭抗衡了。


    这一点，只要有点远见的妖怪都能看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个妖王们才会在这时对蛟魔王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也就是杨戬神力在牢牢控制着这些个狂性大发的妖怪们，不然说不得立刻的，就会有无数妖魔冲上来，一口血一口肉的把蛟魔王吞吃的干干净净。


    这种事情蛟魔王心里早有预见。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妖族就绝对不可能再容得下自己。说是自绝于了妖族的不为过。但是如果让他再选一回，他估计还是会这样选择。


    能活下来，谁会想着去死。哪怕是用如此沉重的代价让自己活下来，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因为只有自己活着，才有资格去考虑什么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如果自己死了，丝毫没有价值的死在了天庭的刑罚之下，那恐怕才是最大的损失。


    而且再说了，不过是一个鲲鹏而已。虽然他对于妖族来说意义巨大，却绝对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只要自己活下来了，自己早晚能对他取而代之。而一旦自己像是牛魔王那样成就了天妖修为。那么今天所损失的一切，还怕他日补不回来吗？


    心里给自己想了一万个理由，找了无数个借口。蛟魔王最终还是坚定了决心，高声得说出了这个秘密所在。而面对他的这种坦诚，杨戬也是毫不含糊，直接就扭过头对着周易抱拳禀报道。


    “陛下，若是此妖所言属实，臣愿意为他求情，饶其一命！还请陛下开恩！”


    “饶他一命？不是不行。”杨戬都开了口，把他视作心腹爱将的周易自然不可能驳了他的面子。但是他还是提醒道。“只是杨卿，你可想过如果该如何防微杜渐，绝了他以后作恶的可能呢？”


    “回陛下，臣已有想法。”伸手一捏，强大神力作用之下，蛟魔王身躯直接就被强行压缩着不断缩小，到最后只能变成一条手指宽的小蛇模样。而顺手把它盘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杨戬就已经是拱手了起来。“微臣还缺一个坐骑，我看此妖正好。有臣在一旁看护，想来他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作恶的可能。”


    “好，就依你所言！”


    全然不顾蛟魔王的反对，这君臣二人就已经是把它的命运给敲定了下来。而这样的一个结局，又岂是蛟魔王想要的。只是强权之下，徒呼奈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