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弗兰克还是很难接受自己眼前的一切.


    明明自己和古一所处的世界一片风平浪静，古井无波.但是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对面，黑心却在狼狈地躲避着世界的坍塌与毁灭.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进电影院的人看到3d电影一样刺激.


    真实对于人的冲击力绝对是巨大的.尤其是弗兰克还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景象绝非虚构，完完全全隶属于真实的时候.自己在这里闲庭信步，对面却在地狱深渊中不断地挣扎，二者只有咫尺之遥，这样的对比，这样的差距，更是无限地加大了这股冲击的力度.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他再怎么不相信古一一开始所说的敬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是不得不相信了.


    之所以会这样，完全还是因为古一给他构建出了一个足够宏大的命题来.一个完全受到掌控的世界.这对于弗兰克来说，说到底还是太难以置信了一点.


    构建世界，这从来不是什么想当然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即便是以弗兰克所积累的智慧，也根本是无法构架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来.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方式就是在自己最熟悉的网络世界上构架出一个独立的服务器世界来.但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和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却是连一丁点的可比性都没有.


    前者一无所有，空荡荡的世界里只有由零和一组成的代码，而那没有任何的意义.而后者，无比真实的它几乎等于拥有着一切，这种差距就像是富可敌国的富翁和负债无数的乞丐一样，二者当然没有什么可比性.


    这是一个让人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但是弗兰克到底还是必须要承认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古一说的那样，这是给他打开了魔法世界最精深于奥妙的大门，而在洞察了这个门后所展露出来的一切的时候，他心中的敬畏也已经是生根发芽了起来.


    这种敬畏会衍生出很多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不论是哪一个，对于一个法师学徒来说，都会是促进他未来成长的最好肥料.这一点对于弗兰克尤其如此，而在这个问题上，古一也对弗兰克有着充足的信心.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学生，她很确信这一点，所以，当她看到弗兰克眼中那种难以描述的神采的时候，她才会笑着摸着他的头，对着他这样说道了起来.


    “魔法的大门我已经彻底地为你打开了，以后能走到什么程度，能走多远，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弗兰克。”


    弗兰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现在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根本无法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而古一，其实也不怎么想要听到他的答案，最起码现在的时候，她不需要这个答案。


    他们师徒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的默契。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莫度男爵找了过来。


    如同邀功一样，莫度男爵就非常兴奋地走到了古一的面前。往日里的他在面对古一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表现出一些恭敬和礼貌，但是这个时候，也许是兴奋冲昏了他头脑的缘故，他连这些基础的东西都懒得表现了。可以说完全是按捺不住的，他就已经是非常直接地对着古一张开了口来。


    “至尊法师，您要求的一切我都做到了。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从来不会让你失望。”


    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人，古一法师当然知道莫度说这番话的意思。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夸奖，区区口头上的表扬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事实上，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把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放在心上。


    莫度虽然有时候傻了一点，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的智商是绝对正常的。所以很显然，他是另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就是，他想要的是古一看到他的功绩，并且给予他一份承诺，一份他早就想要得到的承诺。


    至尊法师继承者的位置空悬了太久了。在以往卡玛泰姬还存在的时候，也许人们看着古修会的繁华鼎盛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但是当这一切烟消云散，当至尊法师三十年不履人间之后，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会被摆在台面上。


    三大圣殿之间的龌龊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古一法师也对这其中的隐情知之甚少。她可能根本不清楚，在她离开的这几十年来，三大圣殿究竟为了至尊法师这个名号明争暗斗了多长时间。也就是三大圣殿根本无法彻底地压倒对面两方，不然的话，新一任的至尊法师恐怕早就已经出炉了。


    这是最让莫度遗憾的一点，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过当至尊法师再度回归地球，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这种心思却是又难免地活泛了起来。


    自封的至尊法师当然没有指认的至尊法师来的名正言顺，而普天之下，也只有古一这个真正的至尊法师才有这个资格来指认自己的下一代。所以莫度当然把主意打在了这上面。


    他一直想要好好地表现自己，想要让古一真心实意地把自己立为继承人。但是他现在看出来了，如果自己不去争取的话，古一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这一点，从她开始培养新的学生就能看得出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的道理他是懂的。而为了不让自己被这些未来的人才压下去，他只能在这个时候正式的对古一提出交涉。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他必须这么做。


    一直以来没有给莫度这样的一个承诺，古一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的。在她看来，至尊法师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足够伟大和危险的使命。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担负的东西。实力，智慧甚至运气，缺一不可。她不是没有想过立下继承人，而是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合适的存在。哪怕昔日卡玛泰姬人才无数，赢粮而景从。但是很可惜，这里面一个能担负这样重任的人都没有。


    莫度没有这样的资格和天赋，这一点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是看出来了。她不愿意打击莫度，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但是现在看来，这种隐瞒是一个错误，因为这可能已经是成为了他的心病，乃至心魔一般的存在。


    求不得，这大概是所有雄心壮志的人最可怕的一个执念了。天下英雄无数，大多是因为求不得才纷涌而出，他们几乎都能名噪一时，而名噪一时的结果却大都不是好的。古一不希望自己这个老徒弟步上这么一个后尘，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狠着心地来剜掉他这个不该有的心思。


    “莫度，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初”


    古一突然地岔开了话题，这让莫度心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而出于对古一的尊重，他并没有把这当成是古一在无的放矢。他有很认真的思考古一的意思，只是古一对他说过太多太多的话了，想要就凭这么一句话就要让他想起其中之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也只能皱着眉，有些疑惑地说道。


    “我不明白阁下你的意思，能稍微给我点提示吗？”


    “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这么一件事。你在法术上的天赋有限，所以不要盲目地贪多，专精才是你该走的道路。我以为这三十年来，你多多少少该是有点长进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连脱离法术媒介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阁下，我”


    没想到古一说得是这样的一件事情，莫度下意识地就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不过古一并没有打算让他开口的意思，所以在他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直接得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这是天赋，而天赋这种东西是没法苛求的。就像是一个容器一样，既然已经是装满了东西，那么不管在怎么往里面填补，都不可能填补进去更多的东西。”


    “莫度，这也是你需要承认的事情。你已经到了自己所能到达的极限，换句话说，你已经是没有再更进一步的可能了。”


    直白而冰冷的话语让莫度男爵面如死灰，在自己所最为骄傲的地方被最具权威的存在所否认，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大的打击。不过，哪怕他已经表现出了这样的一番模样，古一也并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意思。这是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也正因此，古一在他心里最为脆弱的时候，毫不客气得扎下了最后的一刀。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莫度，你要清楚，至尊法师的名号不是你所能背负起来的。你的极限距离至尊法师的地位还有非常长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也许是你一生都走不完的。所以放弃吧，不要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执念了。这对于你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